暂歇的巨石背后,空气仿佛凝固。
赵偏将和沈括看着国师苍白却异常坚定的面容,心中虽仍有万般疑虑与担忧,但一路行来所见惨状,以及国师之前展现出的深不可测,让他们选择了无条件信任。
“布阵?”
赵偏将压下心中的震撼,沉声问道,“国师大人,需要末将等做些什么?”他不懂什么阵法玄妙,但执行命令是他的天职。
沈括也强压着对未知的恐惧,拿出纸笔:“下官需要记录何物?阵法要点?还是……”
林微略作调息,压下强行制造反噬假象带来的一丝气血翻腾,快速说道:“此阵非同小可,非以凡物为基,而是借地势,引气机,暂时隔绝‘戾气’宣泄。所需之物,并非金铁玉石,而是人力与方位。”
他目光扫过周围严阵以待的士卒,以及远处那片扭曲的山谷:“赵将军,我需要你挑选二十名胆大心细、体力充沛的弟兄,分成四组。沈括,你需紧随我侧,记录我指定的每一个方位,以及后续可能出现的任何能量变化迹象。”
他停顿了一下,从怀中取出那份早已绘制好的、基于之前感知的粗略地图,在上面快速圈点了五个位置。
四个点分布在山谷外围,隐约构成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将黑风峪入口区域包围在内,而第五个点,则位于四边形的中心略偏西侧,正是他刚才发现的那个隐藏节点的方向!
“这四个方位,”
林微指着外围四个点,“需要挖掘深坑,不需太宽,但需见到底部岩层,若遇阻碍,以我随后给予的符水泼洒,继续下挖,直至岩层。每一坑边,需留五人守护,听我号令行事。”
他又指向中心偏西那个点:“此处,由我亲自主持。赵将军,你率剩余弟兄,守住我们后路,并作为机动,随时策应四方。”
命令清晰明确,赵偏将不再多问,立刻转身去挑选人手,分配任务。
沈括则紧张地核对地图上的方位,准备记录。
林微则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取出随身携带的朱砂、符纸(这些是钦天监常备物品,用以书写祈雨祭文等,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以及一些他让林安准备的、蕴含微弱生机的草药粉末。
他并非要画制拥有超凡力量的灵符——在此界灵气枯竭的环境下那几乎不可能,而是要以自身气运为引,调和这些材料,制作出能够短暂承载和引导气运的“信标”与“媒介”。
他的动作很快,手指沾着混合了草药粉末的朱砂,在符纸上勾勒出玄奥的纹路,每一笔都隐晦地灌注着一丝淡金色的气运。
完成后,五张看似普通的朱砂符箓,却隐隐与周围紊乱的气机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准备工作就绪,二十名精选出的士卒也已分组待命。
林微将四张符箓交给四组士卒的领头人,肃然道:“抵达指定方位后,将此符置于坑底,若挖掘时感到任何不适或遇到难以解释的阻碍,便以清水混合此符灰烬,泼洒而下。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坚守位置,不得擅离职守!”
“遵命!”
士卒们接过符箓,虽然心中打鼓,但军令如山。
“行动!”
随着林微一声令下,四组士卒如同离弦之箭,在熟悉地形的老兵带领下,向着四个外围方位疾驰而去。
赵偏将则率领剩余人马,占据了后方一处制高点,弓弩齐备,严阵以待。
林微则带着沈括以及五名护卫,直奔那个中心偏西的隐藏节点。
越靠近那个方向,周遭的异状便愈发明显。地面的裂缝中开始渗出若有若无的、带着硫磺味的淡黄色雾气,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那低沉的嗡鸣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光线在这里扭曲得厉害,看周围的景物都带着重影,让人头晕目眩。
沈括强忍着呕吐感,紧紧跟着林微,手中的笔几乎握不住。
那五名护卫也是脸色发白,但依旧忠实地履行着职责,将林微护在中心。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一处看似普通的、向内凹陷的山壁前。
山壁呈暗红色,触手滚烫,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
但在林微的感知中,这里却是整个黑风峪能量网络的一个关键枢纽,那股隐晦而稳定的吸力正源于山壁之后。
“就是这里了。”
林微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山壁,寻找着最合适的布阵点。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界空石碎片在此地异常活跃,微微震颤着,与山壁后的存在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让护卫散开警戒,自己则走到山壁前,将最后一张、也是灌注气运最多的那张符箓,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山壁上一处看似天然的凹陷处。
符箓贴上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嗡——!
一声远比之前清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沉闷轰鸣骤然响起!
整个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山壁上那张符箓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其上的朱砂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搏动着!
与此同时,另外四个方向,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传来了隐约的轰鸣和能量的波动!
四道颜色各异(取决于当地土壤、岩层属性)的光柱,混合着被符箓引动的、微薄的地脉之气,从那四个深坑中冲天而起,虽然不算耀眼,却顽强地穿透了扭曲的空气,与林微所在位置的红光隐隐呼应!
一个以五个点位为基,覆盖黑风峪入口区域的简陋阵法,正在被强行激活!
然而,这举动仿佛捅了马蜂窝!
吼——!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暴戾与愤怒的嘶吼,猛地从山壁后方传来!
那隐藏的节点被触动,其背后的存在似乎被激怒了!
刹那间,林微面前的山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约一人高、不断扭曲蠕动的漆黑裂缝,猛地从山壁上撕裂开来!
裂缝边缘闪烁着不祥的幽光,一股远比外围裂缝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吞噬之力从中爆发而出,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的一切!
空气、尘土、光线,甚至声音,都仿佛被那裂缝吞噬!
“保护国师!”
五名护卫虽然吓得肝胆俱裂,但依旧忠勇地持刀挡在林微身前,然而他们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拉扯着向裂缝滑去!
沈括惊叫一声,手中的纸笔脱手飞出,瞬间被裂缝吞噬无踪!
林微首当其冲,感觉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身体和灵魂,要将他拖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怀中的界空石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和光芒,死死抵销着大部分吸力!
他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这隐藏节点的反击如此猛烈,正说明其重要性!
他无视那恐怖的吸力,双手快速结印——并非修仙法诀,而是以此界气运驱动,引动刚刚成型的简陋阵法之力!
他识海中淡金色的气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通过界空石碎片的转化,混合着那五张符箓引动的微弱地脉之气,化作五道无形的锁链,强行缠绕向那道漆黑的裂缝!
“封!”
林微一声低喝,口中喷出的气息都带着淡淡的金芒!
嗡——!
五道无形锁链猛地绷紧,与那漆黑的裂缝展开了激烈的角力!
裂缝的扩张势头被强行遏制,其散发出的吞噬之力也骤然一滞!
那暴戾的嘶吼声变得更加愤怒,裂缝剧烈扭曲,试图挣脱束缚。
整个山谷的能量乱流在这一刻被引爆到了极致!
飞沙走石,光影扭曲,仿佛末日降临!
远处,赵偏将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只能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祈祷国师能够成功。
这场无声的较量,在普通人无法感知的层面,凶险万分地持续着。
林微以一人之力,借助阵法与界空石,对抗着来自异界的侵蚀。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如同磐石般坚定。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封住这个节点,仅仅是斩断了那潜在稳定通道的一条重要“触手”。
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