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颂禾和商绪先下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拉开车门。岑漾腿有些发软,扶着车门才站稳。她一下车,就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不是冷的,是怕的。
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阴影里快步走出来,正是灰隼手下的一名暗卫,代号“山猫”。他认识岑漾,对她点了点头,低声道:“岑小姐,梁队他们在前面。情况……不太乐观。对方人数比预想多,防守很严。我们的人正在想办法潜入,但需要时间。”
岑漾的心又是一沉。她看向远处那个在夜色中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七号仓库,那里一片死寂,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像一个吞噬了一切的黑洞。
周衿墨就在那个黑洞里。
“带我去梁队那里。”岑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声音虽然还有些抖,但已经清晰。
山猫看了商绪和梁颂禾一眼,两人点点头。他不再多说,转身带路。三人跟着他,在废墟和阴影中快速穿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位于一处废弃龙门吊操作台下的临时指挥点。这里视线相对开阔,能隐约看到七号仓库的侧面。梁振国和灰隼都在这里,正凑在一个带夜视功能的单筒观察镜前,低声快速交流着。
“小叔。”梁颂禾叫了一声。
梁振国回过头,看到岑漾,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把她带到这么近的前沿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岑小姐。”
“梁队长,”岑漾顾不上礼节,急步上前,“周衿墨他……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梁振国把观察镜递给她,语气凝重:“你自己看。小心,别反光。”
岑漾接过沉重的观察镜,手有些抖,凑到眼前。夜视镜里,世界是诡异的绿色。她费力地调整焦距,终于看清了那个仓库的侧面墙壁。墙体很高,布满了锈迹和破损。靠近屋顶的地方,似乎有两个人影,正在极其缓慢、小心地移动,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那是潜入组的人。
她的目光向下移,想找到大门或者窗户,但看到的只有冰冷厚重的墙壁。那个仓库,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把里面的一切,包括她最在意的人,死死封在了黑暗之中。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这种完全未知的恐惧,比看到血腥场面更让人崩溃。
“我们的人正在找突破口。”灰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压抑的焦灼,“但对方很警惕,暗处肯定有哨。直接破墙或破门,动静太大。从屋顶走,是唯一相对隐蔽的途径,但速度慢,而且不确定屋顶结构是否稳固,能不能悄无声息进入。”
“干扰源那边呢?”商绪问。
“派去的人回复,屏蔽器放在仓库内紧贴墙壁的位置,从外面很难破坏,除非炸墙。”梁振国摇头,“而且强行破坏,肯定会惊动里面。”
似乎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时间,却在一点点流逝。
岑漾放下观察镜,手指紧紧抠着冰凉的金属镜筒,指节泛白。她看着远处那个沉默的、仿佛亘古不变的黑色仓库,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咻——啪!”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类似什么东西破裂的脆响,突然从仓库方向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仓库二层某扇破窗户后面,隐约有昏黄的手电光慌乱地晃动了几下,又立刻熄灭。
然后,一片更加死寂的沉默。
临时指挥点里,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
“什么声音?”梁振国猛地抢过观察镜。
“像是玻璃……或者灯泡?”灰隼不确定地说,按住耳麦,低声急问:“各组报告情况!什么声音?谁暴露了?”
耳麦里传来急促但压低的声音:“西侧潜入组报告,不是我们!声音来自仓库内部偏东位置!”
“东侧报告,也不是我们!正在隐蔽!”
“正面组无异常!”
声音来自仓库内部?!
梁振国和灰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里面发生了什么?
岑漾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是周衿墨吗?是他弄出的动静吗?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还是……他在试图传递信号?
“灰隼!”梁振国当机立断,“里面情况有变!不能再等了!命令东西两侧潜入组,加快速度,不计代价,五分钟内,必须找到入口进入仓库!正面组,准备制造混乱,吸引火力!行动!”
“是!”
命令如冰水泼下,瞬间点燃了紧张到极点的空气。原本缓慢谨慎的潜入行动,被迫转入强攻倒计时!
而仓库内,情况正如梁振国所料,急转直下。
那声脆响,来自周衿墨头顶斜上方一盏摇晃的白炽灯泡。不是他打的,是子弹。子弹擦过灯座,打碎了玻璃灯罩。
开枪的不是温琅,也不是温琅身后那几个保镖。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个身影,从仓库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子不高,身形有些单薄,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满是铆钉和破洞的黑色皮衣,头发染成夸张的灰绿色,乱糟糟地竖着。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脸上挂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带着浓浓痞气的笑容,右手随意地拎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走到二层平台的边缘,就站在温琅旁边,歪着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下面的周衿墨,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令人极不舒服的审视和……兴味。
“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总啊?”年轻人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拖长的慵懒腔调,和他那身打扮一样痞气,“等了半天,就为了看你跟这个废物打嘴炮?真没劲。”
温琅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年轻人手里的枪,又看了看黑暗中隐约浮现的、更多属于钟家的人影,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眼神里闪过一丝屈辱和恐惧。
周衿墨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暴怒又不敢言的温琅,直接落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插在口袋里的右手,已经无声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真正的对手,终于露面了。
而且,看起来比温琅这个疯子,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