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岑家别墅外的路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周围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周衿墨听到岑烬野那句“谈谈?”,心里早有准备。他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岑烬野身后,朝着别墅侧面一处更僻静、光线也更暗的小花园走去。
两人在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停住脚步。这里离主路有些距离,灯光几乎照不到,只有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零星几点清冷的光斑。
岑烬野转过身,面向周衿墨。他身形挺拔,本就比周衿墨略高一点点,此刻在这种昏暗又带着点对峙意味的环境下,更添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没急着开口,只是用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眼睛,沉沉地看着周衿墨,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周衿墨站得笔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接受着这份审视。空气有些凝滞,带着夜晚的凉意。
最终还是岑烬野先打破了沉默。他垂着眼眸,目光似乎落在周衿墨的领口,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说说吧。”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目光直直地刺向周衿墨,“你和岁岁,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完,他没等周衿墨回答,像是有些烦躁,转身缓缓靠在了身后粗糙的树干上。他从家居服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熟练地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啪”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烟头。
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大团灰白色的烟雾,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笼罩得有些模糊。
周衿墨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清楚,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他也从没想过要瞒。他既然决定了要跟岑漾在一起,岑烬野这一关是迟早要过的。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岑烬野在烟雾后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野哥。”他开口,语气郑重,“我是真心的。我喜欢岁岁,想和她在一起,认真地在一起。”
听到这话,岑烬野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他狭长的眼睛在缭绕的烟雾里斜睨了周衿墨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不满,还有一丝被触逆鳞的不悦。
他猛地直起身,离开树干,朝周衿墨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周衿墨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冷冽的气息。
“周衿墨,”岑烬野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明显的火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啊?”他盯着周衿墨,一字一顿,“那是我妹妹!是我岑烬野的亲妹妹!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捧在手心里,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受着宠大的妹妹!”
他越说语气越重,猛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地将烟头摁灭在旁边的树干上,火星四溅。
“你说你想和她在一起?你凭什么?”岑烬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厉,“我把人交给你照顾,是信任你!结果你呢?你就是这么照顾的?直接给我照顾到你们周家去了?”
他想起之前温若雪的事情,火气更旺:“还有!上次温若雪那档子破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以为我人在国外就什么都不知道!岁岁那丫头是被我宠坏了,习惯有什么事都有我替她出头!我出国前把她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护着她的?由着那个温若雪骑到她头上撒野?”
他越说越气,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现在倒好,你轻飘飘一句‘喜欢’,就想把人从我这儿骗走?周衿墨,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周衿墨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岑烬野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是他曾经疏忽和亏欠岑漾的地方。他看着岑烬野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脸,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更加坚定:
“野哥,”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以前,确实是我混蛋,是我没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委屈。这一点,我认。”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岑烬野,像是在许下一个重若千钧的承诺:“但是,我跟你保证。从今往后,只要我周衿墨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她掉一滴眼泪,受一点伤害!”
岑烬野听完,却嗤笑一声,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保证?大话谁不会说?”他上下打量着周衿墨,眼神里的匪气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那是他年少时混不吝的底色。
“要不是我这次正好休假回国,你小子是不是还打算来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他往前又凑近一步,几乎要贴上鼻尖,声音带着压迫感:“周衿墨,是你最近胆子肥了,还是觉得我岑烬野这些年脾气变好了,名声不够响了?让你都忘了,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确实,岑烬野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打架狠,主意正,护短护得毫无原则。
谁要是敢动他在意的人,他能跟人玩命。此刻,自己小心翼翼守护了二十多年的小白菜,居然被自己当初托付出去的“猪”给拱了,这口气他怎么能轻易咽下?只觉得牙根都在发痒。
周衿墨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不满和怒气,但他依旧站得笔直,语气平静却坚定:“野哥,我从来没忘记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在你看来可能很不地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但我对岁岁,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玩闹。”
岑烬野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铁了心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周衿墨,语气带着失望和怒火:“周衿墨!我他妈一直拿你当兄弟!就是因为信得过你,我才放心把岁岁交给你照看!结果你呢?你就这么照顾的?你居然还敢惦记上我妹了!”
话音未落,岑烬野毫无预兆地猛地抬手,一记又快又狠的拳头,直接砸向了周衿墨的左脸颊!
砰!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衿墨根本没躲,甚至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头猛地偏向一边,脸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嘴里立刻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感觉到牙齿似乎把黏膜硌破了,渗出了血丝。
他缓缓转回头,依旧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地看着岑烬野,仿佛刚才挨打的人不是他。
岑烬野看他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一脸“我认罚”的样子,心里的无名火更是烧得旺。他二话不说,又是两记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周衿墨的腹部和肩膀上。
周衿墨闷哼了一声,身体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强行站直,只是脸色微微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依旧没有还手,也没有辩解,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沉默地承受着岑烬野的怒火。
岑烬野打完这三拳,看着周衿墨嘴角渗出的那抹刺眼的血红和他强忍疼痛却依旧倔强的样子,胸中的怒气总算发泄出去一些。他喘了口粗气,挥挥手,语气冰冷带着不耐烦:
“滚吧!看见你就来气!”
周衿墨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抬手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地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却也挺拔。
岑烬野站在原地,看着周衿墨的车灯亮起,车子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道路尽头。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几口,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打归打,气归气,但他心里也清楚,周衿墨这小子,对岁岁恐怕是动了真格的了。只是这口气,他一时半会儿还真顺不下去。
他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直到一根烟抽完,才掐灭烟头,转身朝家里走去。
刚推开家门,换了鞋走进客厅,就看到岑漾穿着睡衣,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个抱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岑烬野脚步一顿。
岑漾看到他进来,立刻放下抱枕,光着脚丫就跑了过来,仰着头,一脸紧张和探究地问:“哥!你刚才……你把周衿墨叫到哪儿去了?你们俩在外面说什么了?说了那么久?”
她刚才进屋后,越想越不放心,偷偷在窗户边看了好久,只看到哥哥和周衿墨往小花园那边走了,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离得远,根本听不清看不清。
岑烬野看着妹妹这副明显透着关心和焦急的模样,心里刚压下去的那点火气又有点冒头。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没说什么。”他顿了顿,看着妹妹紧追不舍的眼神,干脆实话实说,语气硬邦邦的,“就是把他叫出去,揍了一顿,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什么?!”岑漾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心疼,“你打他了?!哥!你干嘛打他呀!为什么打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不满,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岑烬野看着自家妹妹这副反应,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合着他这个当哥的替她出头,教训那个“居心不良”的小子,她倒先心疼上了?
他都被气笑了,双手叉腰,歪着头看着岑漾,语气带着浓浓的酸味和调侃:
“怎么了?”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盯着岑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我才打了他几下,你这就不行了?”
“岑漾,你告诉哥,你这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