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锦华苑”工地的账目、即将到期的材料款、手下兄弟们的开支,还有涛哥吩咐下来要打听的市政工程消息,千头万绪都压在他身上。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跟在涛哥身后、揣着砍刀冲锋陷阵的马仔了,他是“红字头”的钱袋子,是内务总管。
这天下午,他约了一个建材供应商在离“夜巴黎”几条街外的一家小茶馆谈下一批沙石的价格。对方是熟人介绍,据说价格公道。
“强哥,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供应商是个矮胖的中年人,一脸和气,递上名片,“叫我老钱就行。”
阿强接过名片,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两人坐下,泡上茶,开始谈价格。老钱确实很懂行,报价比市场价还略低一点,而且同意赊一部分账期。
“钱老板这么爽快?”阿强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哎,做生意嘛,讲究个长远。”老钱笑眯眯地给他添茶,“我听说你们‘红字头’现在搞正经生意,规模不小,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这点诚意还是要有的。”
谈得差不多了,阿强看了看时间,准备起身告辞:“行,钱老板,那这批料就按咱们说定的来,明天我让人把定金送过去。”
“好说好说!”老钱热情地站起来,“我送送强哥。”
两人走出茶馆,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阿强的车就停在街对面的巷口,那是一辆半旧的桑塔纳,是他为了方便办事,涛哥特意批钱买的。
“强哥您慢走,明天等您消息!”老钱在茶馆门口挥手。
阿强点点头,穿过马路,走向自己的车。他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空荡荡的,自从开始跑“白道”生意,涛哥就让他尽量别随身带家伙,免得惹麻烦。
就在他掏出车钥匙,准备开门的瞬间,旁边那辆一直停着的、贴着深色车膜的面包车,侧滑门“哗啦”一声猛地拉开!
阿强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两条黑影如同猎豹般从车里窜出,一左一右瞬间夹住了他!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呜——!”阿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直冲头顶,他拼命挣扎,但对方力量极大,而且动作极其专业,根本不是普通混混。他的意识迅速模糊,身体软了下去。
那两人迅速将他拖进面包车,滑门“哗啦”一声关上。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干净利落,街对面茶馆门口的老钱似乎刚好转身进去,对这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面包车发动机轰鸣一声,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只留下阿强那辆桑塔纳,还孤零零地停在巷口。
……
“夜巴黎”后院,小红宝正听着猴子汇报打听来的几家有资质公司的情况。
“涛哥,有三家看起来比较靠谱,两家愿意谈挂靠,但抽成有点高。还有一家规模小点的,老板好像遇到点麻烦,急用钱,说不定可以谈谈合作,甚至……”猴子压低声音,“收购。”
小红宝手指敲着桌面,沉思着。收购一家有资质的公司,虽然投入大,但长远看更稳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小红宝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的怪异声音,听不出男女:
“刘志涛?”
“你是谁?”
“阿强在我们手上。”
小红宝的心脏猛地一缩,握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但他声音依旧保持着可怕的平静:“然后呢?”
“想要他活着回去,拿‘锦华苑’项目的全部合同和转让文件来换。明天中午12点,西郊废弃的第三纺织厂仓库,你一个人来。多一个人,或者玩花样,就等着给你兄弟收尸。”
“我要听他的声音。”小红宝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阿强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焦急:“涛哥!别来!他们人多……呃!”
话没说完,似乎被人堵住了嘴,只剩下挣扎的闷响。
“听到了?”电子声音再次响起,“记住,一个人。别考验我们的耐心。”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小红宝缓缓放下手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散发着骇人的杀气。整个后院的气温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猴子看着小红宝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小心地问:“涛哥……出什么事了?”
小红宝抬起眼,目光扫过猴子和闻声望过来的坦克、阿豹。他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阿强,被绑了。”
“什么?!”坦克猛地站起来,眼睛瞬间红了,“谁干的?!老子去剁了他!”
阿豹的独臂也瞬间握紧,眼神阴沉得可怕。
猴子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绑……绑架?他们想要什么?”
“‘锦华苑’的合同。”小红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让我一个人明天中午去西郊三纺厂交换。”
“不行!绝对不能去!”坦克吼道,“这他妈明显是个圈套!豪哥!肯定是豪哥那个王八蛋!”
“我知道是圈套。”小红宝站起身,他走到院子中间,看着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看着他们脸上毫不作伪的愤怒和担忧,胸腔里那股狂暴的杀意和冰冷理智在疯狂交织。
他没有立刻暴怒地下令去救人,也没有因为兄弟在对方手里而显出慌乱。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又被坚冰覆盖。
他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定下了最终的基调:
“合同可以再抢,”
“项目可以再找,”
他环视众人,眼神坚定如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兄弟,只有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