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咱就是说……要是……我睡觉不老实……会翻身怎么办?”
当这个关乎身家性命、宇宙和平以及他那份价值一个银河系的巨额保险能否顺利理赔的终极问题,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回响,在他那已经快要被格式化的大脑中轰然炸响时。
葛小伦,这位刚刚在虚拟世界里体验了八百七十三次花样作死艺术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比“开局被陨石砸中”还要纯粹、还要无解的……恐惧。
翻身……
这是一个多么朴实无华,多么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动词。但在此刻,它却被赋予了堪比“发射核弹”的恐怖重量!
万一……只是万一,他不小心翻过去了哪怕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那道在昏暗灯光下依旧显得那么深邃、那么充满了规则感的“三八线”,又看了看另一边那个如同融入了黑暗的、连呼吸都平稳得不像人类的冰山侧影。
脑海里,瞬间上演了一万种自己被“从中间,也划开”的血腥场面!
我是什么死法?横着划开还是竖着划开?对称分割还是黄金比例分割?会打麻药吗?伤口能缝合吗?医保给报销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不行了!救命!半夏!再给我来两针!不!给我来个电击器!我感觉我的神经中枢快要因为过度兴奋而当场熔断了!”
“守望者”基地,指挥中心里,林渊已经从地毯上笑得重新滚回了指挥官座椅上,然后又因为笑得太剧烈,再次出溜到了地毯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只抽搐的大虾,发出了不似人声的狂笑。
“记录!快记录下来!”而他身边的苏半夏,则已经彻底进入了“科研疯子”模式。她手中的战术平板上,正疯狂刷新着一组堪称奇观的生命体征数据!
“在受到‘越界即死亡’的强心理暗示后,目标A(葛小伦)的大脑皮层主动抑制了92%的非必要肌体运动指令!他现在正处于一种由纯粹恐惧引发的‘意念性僵直’状态!这简直是研究心理暗示对生理机能影响的完美样本!奇迹!这简直是人类心理学史上可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终极奇迹!”
历战云默默地又后退了半步,他那张坚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跟这群疯子一起看着别人睡觉来拯救世界”的巨大困惑。
房间里,葛小伦在经历了长达三分钟的脑内风暴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无比英勇,也无比必要的决定——他要用自己的意志力,对抗那该死的生理本能!
他不睡了!
今晚,他,葛小伦,就要为自己的小命,为父母的火星别墅,站一夜的岗!他就是这道“三八线”的……守夜人!
然而,就在他这个悲壮的念头刚刚升起时,一个更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如同西伯利亚的万年寒流,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维。
身边的杜蔷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似乎是觉得侧躺的姿势有些不舒服,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
这个动作,在葛小伦那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里,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
等……等等……
她也会动?
她睡觉的时候,也会翻身?
那……那万一她翻过来了怎么办?!
???
难道我也要从她身上划一道线把她划回去吗?
???
可她身上好像没带刀,难道我要用指甲划吗?可万一把她划醒了,我是不是就要当场体验价值一个银河系的意外险了?
???
所以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葛小伦彻底绷不住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人睡觉,他是在跟一枚随时可能因为睡姿不佳而引爆的、人形反物质炸弹同床共枕!
他一动不动地僵着,眼角因为过度用力而疯狂抽搐,拼尽全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模拟训练带来的极致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那脆弱的意志力防线。
不行……要睡着了……眼皮……眼皮有它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刹那。
一个冰冷的、清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直接在他耳蜗里响起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喂。”
葛小伦一个激灵,整个人如同触电般猛地一抖,差点没当场从床上弹起来!他瞬间清醒,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是……是她!是那个女魔头!她醒了?!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动眼球,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瞥向身侧。
杜蔷薇根本没动,依旧保持着那个侧躺的姿势,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他的幻觉。
“你……”
正当葛小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时,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听清楚了,那声音……还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没睡醒般的鼻音?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