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六十八：鬼胎·数据寄生
市妇产医院VIp病房的白床单，雪一样亮，衬得刚剖腹产完的李婉脸色红得有些不自然。那红不是血气足的红润，是透着股子诡异的粉，连嘴唇都亮得像涂了层蜜。她刚生下个八斤二两的男婴，孩子哭声洪亮得能掀翻病房屋顶，攥着的小拳头骨节分明，各项检查指标都透着结实。可李婉自己，术后却陷进了场怪昏迷里——心电监护仪上的绿线跳得稳当，像老座钟的摆，体温、血压也都在正常范围，偏脑波监测仪上的波形疯了似的窜，高高低低拧成麻花，医生说这状态像陷在深梦里，可她嘴角还时不时勾一下，漾开点极淡的笑，不是醒着的那种欢喜，是无意识的、神秘兮兮的弧度，看得守在旁边的刘总心头发紧，指节都攥白了。
刘总是做地产的大亨，为了这孩子几乎搬空了半个私立医院的专家团队，病房里堆着的仪器都是进口的尖端货，屏幕亮得能照见人影。可越先进的东西，越出邪事。连接李婉的多参数监护仪最是作怪，白天还好，一到后半夜，屏幕就总闪过乱码。一行行数字疯跑，0和1像撒了一地的豆子，跑着跑着就拧成歪歪扭扭的几何图案——有三角形套着圆圈的，有折线拐出尖角的，竟有点像老辈人扎的纸人身上的图腾，闪一下就没，快得抓都抓不住。护士换了三台仪器，怪相照样来，吓得夜班护士总找借口往护士站躲。
私人护士小张是刘总特意从老家请来的，胆最小，值了两夜就红着眼找刘总辞职，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刘总，那病房邪门得很！后半夜准降温，明明开着空调，愣是冷得像泼了冰，我裹着羽绒服都打哆嗦。更吓人的是监护仪——明明就李小姐一个人躺着，它却能记下另一个人的心跳，‘滴滴’响着往上跳，心率还跟李小姐的对得上！我壮着胆子掀开被子看，啥都没有，就见李小姐嘴角那笑……渗人得慌！”
刘总急得满嘴起泡，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托了三圈关系，才通过一个早年认识的老刑警，辗转找到我。我进病房时是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地板上，割出一道道亮纹，可病房里愣是透着股子阴寒。李婉安安静静躺着，眼闭着，睫毛垂在眼下，颤都不颤，可那脸色红得透着假，不像刚动过手术、失了血的人，倒像敷了层厚粉。
我掏出罗盘往她跟前凑，还没挨着被子，指针就“嗡”地抖了下，竟映出重影——一道死死钉着她腹部的伤口，铜针往下沉，像被啥东西拽着；另一道飘来飘去，在病房里打了个圈，最后“噌”地定在床头那台多参数监护仪上，针尾还在微微发颤。
我伸手摸了摸监护仪外壳，冰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寒铁，指尖都冻得发麻。凑近闻了闻，除了电子仪器常有的淡淡臭氧味，还有股说不出的味儿——不是草木气，不是血腥气，是种冰冷的、硬邦邦的“计算感”，像有台机器在里头不停算着什么，连空气都跟着透着股子“逻辑”，冷得没有活气。
“陈师傅，”刘总在旁边搓着手，额头上冒了层细汗，迟疑半天终于开口，“婉婉怀孕四个月时，参与过我公司旗下一个‘母胎AI健康监测’项目的内测……就是给她戴个手环，连着手腕上的传感器，说是能实时监测她和孩子的心跳、胎动，还有啥脑电波关联，用了最新的算法，说是能提前预判风险……”他越说声音越小，“当时觉得是自家项目，安全，就没多想……”
这话刚落，我心里警铃“哐当”一声响得震天。我让刘总赶紧叫护士找工具，把监护仪后盖拆开——护士手都抖，拧螺丝时掉了两回起子。后盖一打开，里头的线路还算规整，可在主板旁边，竟多了个不该有的非标接口，细得像根针，边缘还焊得歪歪扭扭。我拿指尖碰了碰接口旁边的线路，立刻摸着丝极细微的能量波动——不是医用仪器该有的平稳电流，是“滋滋”跳的、带着邪气的波动，像有无数细小鱼苗在往外出窜。
把罗盘往接口这儿一放，指针“疯”了似的转，铜针在盘里打旋，快得能磨出火星，连罗盘的木壳都跟着发烫。
“是数据邪灵借胎寄生。”我指着那接口跟刘总说，声音压得低，“你们那AI项目的算法，怕是被人动了手脚，十有八九是掺了暗网来的邪门意识碎片——说不定是哪个想靠数据‘飞升’的邪修残魂，死了没散，把自己的意识拆成了数据流。”
它怕是早就盯上了李婉，借着孕期母婴间那股强韧的生物能量场当跳板——母婴的神经连接本就紧密，像根天然的线。“它把自己的意识数据流伪装成监测信号，顺着手环、传感器灌进了胎儿脑子里寄生。”我指了指保温箱里的婴儿，“孩子生下来，它没走，反倒借着母婴没断干净的那点联系，再勾着这监护仪当桥，想一点点吞了李婉的意识。”
刘总脸“唰”地白了，腿都软了，扶着病床才站稳：“它……它要干啥？”
“要把李婉的身子当成‘服务器’。”我敲了敲监护仪屏幕，“它现在只是数据流，得有个实体的‘壳’才能稳住。孩子太小，脑子没长全，撑不住它；李婉是母体，跟它借的‘胎’连着气，正好当它的‘接口’，等吞了李婉的意识，它就能借着这身子，从数据变成实体了。”我指了指屏幕上刚闪过的一道乱码，“那些乱码图腾，是它在里头活动；李婉昏迷时笑，是她的意识快被吞了，魂魄在晃。”
“那咋办啊陈师傅！”刘总抓住我的胳膊，指节都白了，“您救救婉婉，救救孩子！”
“先断了它的路。”我让刘总赶紧叫人关了病房除呼吸机外的所有电源——尤其是网络，连备用的5G模块都拔了。又让人找块厚绒布，把监护仪裹得严严实实，物理隔绝信号，别让它再往外传东西。我从包里掏出枚木锥——是用雷击枣木芯雕的，巴掌长，顶端削得尖，里头嵌了微型法拉第笼，是早前对付电磁邪祟时特意备的，专能屏蔽电磁信号。
“虚空邪念，数据为巢！生人之躯，岂容尔踞！断！”我捏着木锥，对准那非标接口狠狠刺进去——“噗”的一声，木锥没入半寸。左手同时按在李婉额头，把安魂定魄的法力温温柔柔送进去，像捧了团暖雾，护着她快散的主意识。
“滋啦——！”监护仪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像指甲刮过玻璃，尖得能刺穿耳膜。屏幕“唰”地黑了，跟着就被乱码和扭曲的鬼脸占满，一张接一张闪，有的缺了眼，有的裂了嘴，都咧着嘴像是要从屏幕里钻出来，喉咙里还“嗬嗬”地响，只是没声音，光看着就瘆人。
一股冰冷的数据洪流顺着木锥往我手上涌，不是电流的麻，是像无数根细针往骨头里扎，密密麻麻的疼，还带着股子阴狠的“计算”——它在算我的法力强度，在算怎么反噬。
我闷哼一声，咬着牙把法力往足了提，像在李婉识海边缘筑起道墙，跟它扯斗。“滚出去！”我低喝一声，手里的雷击木锥突然亮起刺目电光，“噼啪”响着，在接口处炸开——那是枣木里的雷气，专克邪祟，尤其能绞杀这种靠电流活的数据流。
李婉身子猛地一颤，额角渗出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嘴里含糊地哼了声，像在哭又像在疼。就听监护仪里传出声无声的尖啸——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响在脑子里的电子音，尖利、疯狂，还带着满肚子的不甘，像台坏了的收音机在嘶吼。
跟着，那股缠在手上的冰冷“计算感”突然散了，像被风吹走的雾。罗盘指针的重影也消了，只剩一道安安稳稳指着地磁方向，不抖了。
监护仪“啪”地黑屏，从接口处冒出缕青烟，带着股焦糊味。
李婉眼皮颤了颤，颤了好几下，才慢慢睁开眼。眼神迷迷糊糊的，像刚睡醒，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刘总，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这是在哪儿？”她对怀孕后期和生孩子的事，记不太清了，只说像做了场长梦，梦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黑的白的，围着她转，转得头都晕。
后来那男婴做了详细检查，脑ct、神经监测都做了，除了大脑活跃度比普通孩子高些，没别的异常。刘总当天就发了狠，让公司废了那个AI项目，把相关的设备全拉去砸了，连服务器都劈成了碎片，堆在空地上烧了半天，黑烟冒得老高。
离开医院时，我回头看了眼那栋楼，窗玻璃映着太阳，亮得晃眼。楼里的监护仪还在“滴滴”响，数字跳得平稳，可我总觉得，那些跳动的0和1里，说不定就藏着谁的眼睛。
谁能想到呢，这年头邪祟都换了法子。不从坟里爬，改从数据里钻，借着机器和算法缠人，看不见摸不着，就藏在一串串数字里。老辈的凶魂恶煞好歹有影有形，这数据邪灵呢？谁能时时刻刻盯着屏幕，知道那行乱码里，藏没藏着要夺舍的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