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苏瑶站在学前班门口,看着思尘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教室。
她心里像压了块浸了水的棉花,沉得发闷。
自从半个月前把思尘送进这家学前班,她就没踏实过。
先是思尘天天哭着要妈妈,上课坐不住,后来又把同桌的画纸撕了,对方家长闹到学校,班主任李老师找她谈了三次话,话里话外都透着“孩子不适合在这里待”的意思。
“苏瑶,你等一下。”
李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瑶的心猛地一揪,转过身勉强挤出个笑:“李老师,又怎么了?”
“思尘妈妈,咱们得再聊聊。”
李老师脸上带着难色,压低声音说,“昨天思尘在操场和小朋友抢玩具,把人家推倒了。对方家长不依不饶,说要是再发生这种事,就要投诉到教育局。你看……”
苏瑶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对不起李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管他,再也不会了。”
“唉,我知道你不容易。”
李老师叹了口气,“但这毕竟是集体环境,要顾全其他孩子。要不你先带思尘回家待几天,等他适应了再说?”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苏瑶头顶浇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求情,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学前班出来,苏瑶沿着马路慢慢走。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她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李老师的话,还有思尘哭着说“娘,我不想上学”的模样,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回到出租屋,苏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枕头无声地哭。
她不是怪思尘,是怪自己没用,没能给孩子一个安稳的环境,连让他好好上个学都做不到。
“瑶瑶,怎么了?”陆逸尘放学回来,看到苏瑶哭红的眼睛,赶紧跑过来抱住她,“是不是思尘又闯祸了?”
苏瑶把李老师的话断断续续地说出来,眼泪越掉越凶:“逸尘,要不咱们把思尘送回村里吧?让娘帮着带,咱们在城里专心挣钱。带着他上学太不方便了,我实在撑不住了。”
“别胡说!”陆逸尘打断她,“思尘这么小,怎么能离开咱们?再说娘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是我没用,没能照顾好你们娘俩。”
他摸着苏瑶的头,声音沙哑,“咱们再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可办法哪有那么好找?接下来的几天,苏瑶请假带着思尘四处找学前班,跑遍了附近的五六家,不是学费太贵,就是嫌弃思尘“太调皮”,都不肯收。
眼看手里的钱越来越少,苏瑶的心里越来越慌。
这天傍晚,苏瑶正坐在院子里抹眼泪,房东张老太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走进来:“瑶瑶,看你这几天没精神,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张老太太是个热心肠的老人,平时对他们很照顾。苏瑶再也忍不住,把思尘上学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嗨,这多大点事!”张老太太放下粥碗,拍了拍她的手,“我有个老姐妹,姓刘,在胡同口开了家托儿所,专门收三四岁的孩子。她那人好,不嫌弃孩子调皮,你带着思尘去看看?”
苏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吗?老太太,太谢谢您了!”
“谢啥,都是邻居。”张老太太笑着说,“我这就带你过去。”
跟着张老太太来到胡同口的托儿所,苏瑶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平房,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刘奶奶托儿所”。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门口择菜。
“老刘,我给你带客人来了。”张老太太喊了一声。
刘奶奶抬起头,看到苏瑶和思尘,笑着站起来:“快进来坐。这是你家孩子?真可爱。”
思尘躲在苏瑶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刘奶奶。
苏瑶把思尘拉到身前,局促地说:“刘奶奶,我想给孩子找个托儿所。之前去别的地方,人家嫌他调皮,不肯收……”
“调皮怕啥?小孩子都这样。”刘奶奶摆摆手,蹲下来摸了摸思尘的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愿意在这里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吗?”
思尘看了看苏瑶,又看了看刘奶奶慈祥的笑脸,小声说:“我叫思尘,愿意。”
刘奶奶笑了:“这就对了。瑶瑶,你放心把孩子放这儿吧。我这里管吃管住,早上送过来,晚上接走,一个月十五块钱。要是你信得过我,明天就把孩子送来。”
苏瑶心里一阵感动,眼泪差点掉下来:“刘奶奶,太谢谢您了。我信得过您,明天一早就送思尘来。”
第二天,苏瑶把思尘送到托儿所,看着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玩具,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在托儿所帮着刘奶奶收拾了一会儿,才匆匆赶去餐馆上班。
可刚到餐馆,老板就把她叫到办公室:“苏瑶,不好意思,最近生意不好,要裁几个人。你明天就不用来了,这是这个月的工资,再给你多算五天的。”
苏瑶拿着工资,走出餐馆,心里一片茫然。但一想到思尘在托儿所里开心的样子,她又咬了咬牙,不能放弃。
回到家,苏瑶把裁员的事告诉了陆逸尘。
陆逸尘也很着急,但还是安慰她:“别担心,我明天就去人才市场帮你找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多编点竹器卖。”
接下来的几天,陆逸尘每天放学都陪着苏瑶找工作。
可要么是要求太高,要么是时间不合适,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刘奶奶找到了他们。
“瑶瑶,我看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是不是在找工作?”
刘奶奶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针线,“我这里最近孩子越来越多,有点忙不过来。
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这里帮忙吧,一个月给你二十块钱,还能顺便照顾思尘。”
苏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说:“刘奶奶,真的吗?太谢谢您了!我愿意!”
陆逸尘也很开心:“刘奶奶,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谢啥,都是缘分。”刘奶奶笑着说,“思尘这孩子我喜欢,你人也勤快,咱们互相帮忙嘛。”
从那以后,苏瑶就在托儿所帮刘奶奶照顾孩子。思尘也在这里上学,每天和妈妈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开朗。
苏瑶一边工作,一边看着儿子开心的笑脸,心里满是温暖。
她知道,在城里的生活虽然不容易,但只要有人帮衬,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而这个小小的托儿所,也成了他们在城里的第二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