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6月6号,上午。
武汉,委员长行营作战指挥部。
巨大的中原战区地图前,何应钦手中捏着严明翊发来的捷报,脸上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罕见的振奋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指挥部内所有屏息凝神的参谋军官,声音洪亮而斩钉截铁:
“诸位,严明翊部已圆满完成第一阶段作战任务,重创敌第十四师团重炮部队,夺取战略要地菏泽,断敌退路!现我命令——”
他猛地转身,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被红色箭头半包围的“第十四师团”标识上:“兰封会战第二阶段,即刻开启!
西线、北线各部,加强攻势,全力压迫!南线商丘方向部队,立即北上,侧击敌翼,断其东窜通道!
各部务须密切协同,稳扎稳打,逐步压缩,将日寇土肥原师团,彻底歼灭于豫东大地!”
“是!”
命令如山,随着电键的敲击声和电话的摇铃声,化作一道道具体的指令,迅速传向烽火连天的前线。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围绕兰封地区的国军各部闻令而动。
西面,开封方向。
第71军、第64军等精锐部队,早已蓄势待发。
军长们接到命令后,立即下令所属各师、各团,以营、连为单位,呈攻击队形,向兰封以东区域梯次推进。
他们不再是固守阵地,而是主动寻敌、击敌。
迫击炮、步兵炮被推上前沿,对着小鬼子可能设置阻击阵地的区域进行火力覆盖。
步兵们端着步枪、机枪,在军官的带领下,沿着交通壕、利用地形地物,谨慎而坚决地向东攻击前进。
他们的目标明确:咬住第十四师团的后卫,不让他们轻易脱身,像牛皮糖一样粘上去,消耗他们,迟滞他们。
北面,兰封外围。
原本与小鬼子呈对峙状态的第27军、第8军等部队,瞬间加大了攻击力度。
轻重机枪火力全开,压制小鬼子前沿阵地。
敢死队在炮火掩护下,发起一波波短促突击,重点拔除小鬼子设立在关键节点的支撑点。
他们的任务同样是牵制,让土肥原无法安心地将所有兵力投入东撤行动,迫使其分兵抵御,分散其力量和注意力。
南面,商丘方向。
作为生力军的第74军等部队,早已摩拳擦掌。
军令一到,各部迅速开拔,以急行军速度向北挺进。
他们的目标是穿插到第十四师团的侧翼,甚至绕到其东撤路线的前方,建立阻击阵地。
这支虎狼之师的行进速度极快,他们知道,时间就是胜利,必须在土肥原反应过来之前,扎紧包围圈的口袋。
一张无形却致命的巨网,正从西、北、南三个方向,向着核心区域的第十四师团迅速收拢。
整个豫东战场的态势,因严明翊第一阶段作战的成功和武汉的果断决策,瞬间逆转。
兰封县城,小鬼子第十四师团指挥部。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电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送来的却多是坏消息。
土肥原贤二站在地图前,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略显凌乱,眼窝深陷,但眼神深处依旧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师团长阁下,西线、北线支那军攻势加剧!南面发现支那军主力北调迹象!”参谋长焦急地报告。
土肥原没有说话,手指在地图上从兰封移动到东面的菏泽,又从菏泽移动到更东面的济宁、大阪师团可能来的方向。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命令部队,立即放弃兰封,全线向东转进!目标——夺回菏泽!”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放弃已经占领的兰封,意味着之前的血战成果付诸东流。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土肥原环视手下将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
“诸君,不必气馁!菏泽,是我们扭转战局的关键!
只要我们夺回菏泽,就能以此为支点,建立稳固的防线。
支那军虽众,但缺乏攻坚重武器,只要我们守住菏泽,就能大量消耗其有生力量,挫其锐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期望:“况且方面军司令部已电告,大阪师团正星夜兼程,西进接应!届时我们内外夹击,必能击溃当面包围之敌!甚至,待时机成熟,我们还能以菏泽为跳板,再次西进,完成未竟之事业!”
这番话既是对部下的鼓舞,也是对他自己内心最后一丝幻想的坚持。
他固执地认为,只要拿下菏泽,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严重低估了菏泽守军的实力,在他想来大夏主力正在追击他,防御菏泽的守军必然不会太多,凭借第十四师团的余威,拿下它易如反掌。同时他也过高估计了友军的效率和决心。
土肥圆命令下达,第十四师团这部战争机器开始艰难地转向。
步兵、骑兵、残存的战车和汽车,组成了一支庞大的撤退队伍,冒着国军来自西、北方向的炮火和冷枪,狼狈却仍保持着基本建制,向着东面的菏泽蜂拥而去。
后卫部队打得异常顽强,他们依托村落、沟渠构筑临时工事,拼死抵挡国军追兵的脚步,为主力东撤争取时间。
队伍中小鬼子士兵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迷茫,连续的打击和仓促的撤退,让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钢军”士气受到了严重影响。
然而就在土肥原做着以菏泽为支点,重整旗鼓的美梦时,他寄予厚望的两大依仗,都出现了致命的偏差。
菏泽城头,飘扬的已是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城墙上遍布沙袋垒起的机枪火力点,关键地段还进行了加固。
城内主要街口都设置了由沙包、砖石乃至小鬼子遗留的汽油桶构成的街垒,形成了交叉火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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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被土肥原视为救命稻草的大阪师团,其先头部队确实已经离开了济宁,正在“努力”西进。
只是他们的“努力”方式,颇有些独特。
行军路上,大阪师团的队伍行进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时不时就有“小股敌军斥候袭扰”的报告传来,导致部队频繁停下,展开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进行搜索,结果往往连个大夏兵的影子都找不到。
或者就是“道路被支那民兵破坏,需要工兵抢修”,一修就是大半天。
他们的先头部队与第十四师团派出的联络人员之间的距离,缩短的速度慢得像蜗牛爬。
师团内部,各级军官心照不宣。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西进接应”,但如何“接应”,接应到何种程度,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他们可不想一头撞进大夏军队预设的包围圈,为了拯救那个狂妄冒进的土肥原,把自己宝贵的“商贩”性命搭进去。
他们的原则是“保存实力,慎重接敌”,口号是“稳步推进,避免冒进”。
这一切尚在仓皇东撤路上的土肥原贤二还毫不知情。
他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望枪炮声越来越近的西方,又焦急地看向东方菏泽的方向,以及更远处似乎遥不可及的大阪师团援军。
他心中那个以菏泽为支点、重整旗鼓、再创辉煌的幻想,正支撑着他继续前进,却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是严明翊布下的又一重铁壁,和来自“友军”的深深失望。
兰封会战的第二阶段,就在这种攻守易形、敌我双方都绷紧神经的紧张态势下,全面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