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轰鸣声碾碎了山间最后的宁静,李秋月的蓝布裙摆被风掀起,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腿。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任由张彪的手在她腰上肆意揉捏。远处的山峦渐渐隐入夜色,像极了她正在沉没的人生。
车子停在县城边缘一栋破旧的三层小楼前,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鸿运棋牌”。张彪拽着她的手腕往里走,走廊里弥漫着烟味、汗味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息。二楼拐角处传来骰子撞击瓷碗的声响,还有男人的哄笑与女人的娇嗔,李秋月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王哥,给你带新人来了!”张彪推开一间包厢,里面烟雾缭绕,牌桌上堆满现金。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抬头,绿豆眼在李秋月身上扫来扫去,肥厚的嘴唇咧开:“张老弟眼光不错,这小模样水灵得很。”
李秋月拼命挣扎,却被张彪反手按在墙上:“老实点!不想你男人死就乖乖听话!”她瞬间僵住,耳边回响起临走前大山满脸是血的模样。王哥晃着酒杯走过来,酒气喷在她脸上:“陪哥哥们喝几杯,三万块的债就当利息免了。”
玻璃杯狠狠灌进她嘴里,辛辣的白酒呛得她剧烈咳嗽。有人趁机扯开她的领口,粗糙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李秋月闭上眼,泪水混着酒水滑落,恍惚间又回到了出嫁那天——大山背着她跨过门槛,阳光透过红盖头的缝隙洒进来,温暖又明亮。
另一边,大山在院子里枯坐到天亮。鸡叫声响起时,他才发现指甲缝里还嵌着李秋月的头发。满地狼藉中,他翻出那个装着结婚证的铁皮盒,照片上的李秋月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她刚满二十,发间别着他采的野菊花。
“大山哥!”刘佳琪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踩着露水穿过院子,看见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听说秋月被张彪带走了?我就说她跟着你没好下场。”
大山猛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滚!都怪你!要不是你勾引我......”话音未落,刘佳琪已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装什么痴情种?输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她冷哼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叠钱甩在地上,“这是两千块,算我仁至义尽。张彪那群人不好惹,你赶紧逃吧。”
大山盯着地上的钞票,突然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弯腰捡起钱,转身冲进屋里,翻出所有能变卖的东西——母亲留下的银镯子、结婚时的新被褥、甚至墙上的挂钟。当他扛着一袋废品走向集市时,晨光正照在他后颈的旧伤疤上,那是三年前为了护李秋月被野猪划伤的。
县城的日子如同坠入深渊。李秋月被关在二楼最里间的小屋里,每天被迫陪不同的男人喝酒。有次她试图从窗户逃走,却被张彪的小弟抓回来毒打一顿。淤青还未消退,王哥又带着几个醉醺醺的商人来了,酒瓶砸在她背上,碎玻璃扎进肉里,钻心的疼痛中,她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第七天深夜,李秋月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强撑着起身,透过门缝看见大山浑身是血地被按在地上,手里还攥着一把生锈的菜刀。
“臭小子,敢捅我兄弟?”张彪一脚踹在大山肚子上,“今天非废了你不可!”
大山咳着血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与李秋月的视线相撞。这一刻,所有的怨恨、懊悔与思念都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伤口流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秋月,对不起......”
李秋月发疯般冲下楼,却被人死死拦住。混乱中,大山突然挣脱束缚,冲向张彪腰间的匕首。寒光闪过,鲜血溅在李秋月的蓝布衫上,温热而腥甜。她听见自己凄厉的尖叫,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李秋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上的伤口缠着绷带。警察正在询问情况,她才知道大山因为捅伤张彪被抓了,而那个棋牌馆也被查封。窗外春雨淅沥,打在玻璃上的水珠模糊了远处的街道,就像她破碎的人生,再也拼凑不回原样。
出院那天,李秋月回到了深山。院子里的野草长到膝盖高,堂屋供桌上的相框已经摔碎,照片里的两人笑容依旧,却隔着一层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在灶房找到半袋发霉的玉米,突然想起大山曾说过,等攒够钱就带她去城里吃红烧肉。
夜幕降临时,李秋月提着行李走向村口。山风裹挟着熟悉的草木香,却再无法让她感到一丝温暖。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她知道,大山的人生已经彻底终结在那场混战中,而她,也将带着满身伤痕,走向未知的远方。月光洒在蜿蜒的山路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白链,延伸向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