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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的凉意顺着纱窗渗进客厅,沈昭昭蜷在沙发角,盯着墙上的挂钟。
指针划过十一点三刻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
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按了按,将提前录好的音频设为外放,然后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
布料摩擦声被脚步声盖过,林修远带着淡淡酒气走进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松垮垮垂着。
又应酬到这么晚?沈昭昭起身接过他的外套,发顶的发圈蹭过他下巴。
林修远喉结动了动,想说是周曼如拉的局,却在触及她眼尾的淡青时把话咽了回去——这三天她为查账熬得狠了。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段带着电流杂音的录音。
今天去给奶奶送参汤,她把碗摔在我脚边。年轻些的女声带着鼻音,修远在书房听着动静,最后只说妈最近血压高。
他说要护我一生的,可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敢替我说......
林修远的脚步顿在原地。
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西装裤的裤线被他攥出褶皱——那是三个月前的某个雨夜,他分明记得沈昭昭端着碎瓷片去厨房时,手背还渗着血。
昭昭?他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茶杯,温水溅在脚背也浑然不觉,这是......
上周整理旧手机翻到的。沈昭昭站在沙发另一侧,指尖绞着真丝睡裙的花边,刚嫁进来那半年,我总对着手机说这些傻话。她抬头时睫毛轻颤,你看,我早不是需要你护着的小姑娘了。
可有些话,我还是想听。
林修远突然想起昨天审计部送来的报表。
沈昭昭查周曼如的账时,在度假村项目里翻出十七笔蹊跷的材料款,每一笔都对应当月他陪母亲去寺庙祈福的日子——那时他总说妈最近心神不宁,却没注意到沈昭昭的日程表上,那些被红笔圈起的供应商会议。
我不是要你和妈作对。沈昭昭绕过茶几,伸手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只是希望,在林家长媳林修远的妻子之间,你能先看见后者。
客厅的落地钟敲响十二下。
林修远望着她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今早他硬塞给她的,说是奶奶留下的传家宝,却忘了奶奶当年也是这样,把镯子套在母亲手上,说这是管家的凭证。
明天跟我去看房子。他突然说,掌心覆住她的手背,在东郊,有处带院子的房子。
沈昭昭眨了眨眼:林家老宅不好吗?
太好。林修远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闷在发间,好到连我们的结婚照,都得摆在家族祠堂的偏厅。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车窗斜照进来,沈昭昭望着车外掠过的梧桐道,新宅的铁艺大门已经在望。
林修远把车停在院门口,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当年我妈嫁进来时,爷爷说这是林太太的家。
可我想给你......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给你一个沈昭昭的家
院门一声被管家推开。
沈昭昭下车时,看见门廊下挂着新换的红灯笼,台阶上还留着未扫净的鞭炮碎屑——显然是今早刚收拾的。
上个月就订了。林修远跟着下车,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本来想等你生日再......
那你愿不愿意,沈昭昭转身时,阳光正落在她眼尾,把你的回忆也分我一点?她指腹轻轻碰了碰他西装第二颗纽扣,比如,你小时候爬树摔破膝盖,是在哪棵树下?
林修远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录音里那句连一句话都不敢替我说。
原来不是不敢,是他总把字刻在骨头上,忘了字本就该是两个人的血肉相连。
我妈总说,林家的男人不能感情用事。他牵起她的手,指尖沿着她腕上的镯子纹路慢慢摸,可昨天听你说的时候,我突然明白——没有感情的决定,根本不算决定。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里面藏着的婚戒。
那枚戒指他戴了三年,却第一次觉得,它不再是套在无名指上的金属圈,而是连在骨血里的温度。
以后家里再吵,他低头吻她手背,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当晚的林宅格外安静。
沈昭昭在新宅整理书房时,接到林修远的电话,背景音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
昭昭是我妻子,不是林家的工具。他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就在耳边,你们要尊重她。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接着是林老太太气极反笑的声音:你真是被她迷住了!
是的。林修远的尾音带着笑意,但我清醒地选择了她。
挂电话时,沈昭昭听见窗外传来夜鸟的啼鸣。
她望着书桌上摊开的宫斗文手稿,最新一章标题是《当太后遇到新后》——只是这一回,新后身边多了个执剑的人。
林宅正厅里,林修远望着母亲发白的鬓角,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等你娶了媳妇就懂了。
现在他懂了——所谓懂,不过是终于愿意承认,有些事比家族规矩更重要。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茶盏碎片,昭昭不是来和你争权的。他抬头时目光温和却坚定,她是来和我一起,给这个家添点人气的。
林老太太望着儿子眼底的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同样的位置,听丈夫说以后这个家,你我说了算。
那时她以为说了算是掌家权,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句我们一起的另一种说法。
随你吧。她转身时拐杖敲在地面,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有些事......
话未说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周曼如发来的消息:表嫂新宅的地契,我让人查了......
秋夜的风卷起一片落叶,打在正厅的玻璃窗上。
林修远望着母亲微颤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们这场的战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