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话音未落,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便携着万钧之势从头顶砸落,在三人身侧炸开,碎石迸溅如雨!
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阴冷的风从中倒灌而上,仿佛深渊张开了择人而噬的巨口。
“跟紧我!”心音僧枯瘦的身影在摇晃的尘埃中宛如鬼魅,他虽双目已盲,步履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定,仿佛能“看”到生路所在。
陈九陵强行压下识海中的异动,一把抓住苏绾的手腕,足尖在龟裂的地砖上一点,身形暴起,紧随心音僧而去。
然而,他刚一提气,眉心那道冰裂纹陡然迸发出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根淬了寒毒的冰针刺入识海,要将他的神魂彻底冻结。
“唔!”
他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晃,险些栽倒。
掌中的纯阳心火也随之剧烈摇曳,险些熄灭。
“陈九陵!”苏绾大惊失色,反手扶住他,入手只觉一片冰凉,仿佛握住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块万年玄冰。
她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那道蓝光?”
“不止……”陈九陵咬紧牙关,额上冷汗涔涔滑落,声音艰涩,“有个东西……想从我脑子里爬出来。”
那股冰冷的意志并非单纯的寒气,它带着一种古老、漠然、视万物为刍狗的威严,正试图抢夺他身体的控制权。
每一次反抗,眉心的冰裂纹便会灼痛一分,仿佛那裂痕是束缚着某个恐怖存在的枷锁,而他刚刚的献祭,亲手敲碎了枷锁的一角。
“你以为‘承心劫’只是献祭记忆那么简单?”前方引路的心音僧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影录残卷》是玄清门禁物,其上的每一道线索都附着着祖师的意志封印。你用‘武意通玄’强行剥离自身记忆,撼动了识海根本,给了那道沉睡的意志一个苏醒的契机!”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陈九陵脑中炸响。
原来如此!
那蓝光既是考验,也是一道保险。
通过考验,可得线索;但若用非常规手段强行破局,便会触动这道保险背后的惩罚,或者说……唤醒某个监视者!
远在千里之外的玄清门祖庭地宫,那座与他眉心裂纹共鸣的青铜炉鼎,震颤得愈发剧烈,炉身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隐隐有龙吟之声从中传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绾秀眉紧蹙,语气焦急,“大师,可有解决之法?”
“没有退路,便只能向前。”心音僧的回答冷酷而直接,“要么被它夺舍,要么……就用意志将它彻底镇压回去!这同样是你的劫,也是你的缘!”
轰隆隆——!
又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他们刚刚逃离的密室彻底化为一片废墟,整个通道都在扭曲变形。
头顶的穹顶大片大片地剥落,脚下的路正在被黑暗吞噬。
“没时间了!”陈九ll陵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驱逐那股寒意,反而将所有心神沉入丹田,以自身武道意志死死护住心脉,任由那冰冷意志在他的识海中冲撞。
他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双腿之上,喝道:“苏绾,抓紧了!”
言罢,他猛地发力,抱着苏绾如一支离弦之箭,在崩塌的石块间隙中穿梭。
每一步踏出,都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速度快到了极致。
那柄虚幻的“千机刃”在他另一只手中嗡鸣不休,时而化作利爪扣住岩壁,时而化作长鞭卷住远处的凸起,带着两人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塌方。
苏绾紧紧抱着他,将那团金色的纯阳心火护在胸前。
火焰的光芒照亮了陈九陵苍白的侧脸,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一半是钢铁般的坚毅,另一半,却隐隐透着一丝非人的幽冷。
她心中一紧,知道心音僧所言非虚,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不知穿行了多久,眼前骤然一亮,一道狭窄的裂缝出现在通道尽头。
“就是那里!”心音僧大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
陈九陵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裂缝的刹那,身后整个地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向内坍缩。
巨大的吸力从后方传来,要将一切都拖回毁灭的中心。
“走!”陈九陵低吼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苏绾奋力向前推去,同时反手将“千机刃”化作一面巨大的盾牌,死死抵住身后席卷而来的气浪。
“砰!”
巨盾应声而碎,陈九陵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被那股力量狠狠地抛飞出去,重重摔在裂缝之外的石地上。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身后是死寂的黑暗,那道通往地宫的裂缝在他们冲出后便彻底闭合,被无数吨的岩石彻底封死。
眼前是一条更为宽阔的地下甬道,墙壁上镶嵌着不知名的发光晶石,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咳……咳咳……”陈九陵撑着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带出丝丝血迹。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眉心。
那道冰裂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仿佛一道精美的冰雕艺术品,烙印在他的皮肤之下。
“你还好吗?”苏绾连忙上前扶起他,眼中满是担忧。
“死不了。”陈九陵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因为刚才的剧烈消耗而暂时蛰伏了下去,但它就像一条潜伏在深渊中的毒蛇,随时会再次探出致命的獠牙。
心音僧站在甬道中央,枯槁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墙壁,他那空洞的眼眶“望”向甬道的深处,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你用最深的悔恨,换来了前进的钥匙,也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那东西,是玄清门用来镇压此地机关核心的‘祖龙残魂’。如今它盯上了你,从今往后,你便是它的人形牢笼。”
陈九陵沉默不语,只是握紧了拳头。
心音僧没有再看他,而是侧耳倾听着甬道深处传来的微弱回响,片刻后,他忽然低声道:“奇怪……此地的核心机关应该已经随着地宫彻底毁坏,为何……那些牵动机关的丝线,却一根都未曾断绝?”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这劫后余生的宁静。
陈九陵与苏绾心中同时一凛,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片幽绿光芒笼罩的甬道深处,那里一片死寂,仿佛万古不变。
然而,就在那片寂静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