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木星轨道附近进行例行的重力弹弓调整,巨大的气态行星在舷窗外缓缓转动,斑斓的云带恍若宇宙巨人的指纹。
李明哲结束了与殖民星安全中心的加密通讯,确认了那枚承载着孩子纯真与部落智慧的暗银图腾徽章已安全送达地球,正由专人送往加纳那个小小的福利院。
他靠在休息舱的舷窗旁,舷窗内壁的小屏幕上,正播放着殖民星“星环集市”超市“渊·循环兑换点”的实况转播——主妇喜滋滋地摩挲着新换的暗银锅,少年兴奋地挥舞着巡洋舰模型,广播里那句“您丢弃的,正铸造新世界”柔和地流淌着。日常的烟火气,宇宙的宏大循环,在这一刻通过屏幕奇妙地交融。
李明哲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胸前的太极挂坠温润地贴着皮肤。突然!飞船内部柔和的照明瞬间切换为刺目的红色!凄厉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呜——呜——最高优先级警报!深空探测阵列接收到异常强引力波脉冲!
源头:开普勒殖民星‘望渊台’!非攻击性信号!
重复,非攻击性信号!信号特征与仙女座‘化石脉冲’高度相似!
强度……强度急剧攀升!正在分析坐标!”
刺耳的警报和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让李明哲瞬间绷紧了神经!他猛地扑向主控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调出深空探测数据流。
屏幕上,代表引力波强度的曲线仿佛疯牛般向上飙升,其脉冲频率……那熟悉的、好似宇宙心跳般的节奏!不是来自仙女座那个垂死的巨人!是新的!更近!更强!更……充满活力!
“殖民星!望渊台!陈博士!什么情况?!”李明哲对着通讯器低吼,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通讯器里传来的是张锐几乎破音的、混杂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嘶喊:“李队!是……是心跳!新的心跳!宇宙……宇宙又‘吸气’了!老大……老大正在‘观星台’!他……他要发广播了!全频段!快听!”
李明哲立刻将殖民星公共广播频道的音量调到最大。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一个李明哲无比熟悉、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震颤的平静声音,清晰地传遍了飞船的每一个角落,也必将通过星际通讯网络,传递到太阳系的每一个人类据点:
“全体人类请注意……”
是陈思邈!他的声音透过亿万公里的虚空传来,没有激昂,没有煽情,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洞悉真相的澄澈。
“这里是首席科学家陈思邈,坐标开普勒殖民星,‘望渊台’。”李明哲眼前的屏幕画面瞬间切换。不再是飞船的探测数据,而是来自殖民星“望渊台”的实况直播。
“望渊台”——这座刚刚落成的深空观测中心,其主体结构已不再是冰冷的合金,而是通体由深沉暗银色的“渊”金属铸造而成!
巨大的弧形穹顶在开普勒星清冷的星光下,流动着天然的云篆纹路,仿佛覆盖着一层凝固的宇宙星云。
陈思邈就站在穹顶中央的开放式观测平台上,背对着镜头,身影挺拔如松。他面前,是直径超过百米的、由“渊”金属骨架支撑的超级深空阵列天线,此刻正无声地指向深邃的星海。
陈思邈的身后,巨大的全息主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频谱分析图,而是一幅简洁到极致的画面:
左侧,是一幅标准的、缓缓旋转的太极阴阳鱼图。黑与白,阴与阳,相互追逐,完美平衡。
右侧,是刚刚捕捉到的、那来自三千光年外未知星系的、疯狂飙升的引力波脉冲波形图!
两条曲线,一个古老符号,一组现代数据,被并置在一起。
就在李明哲(以及所有能看到画面的人类)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主屏幕上的算法开始运行。右侧那代表新脉冲的、剧烈起伏的波形,被快速地、一丝丝地调整、缩放、拟合……最终!那代表着宇宙又一次“吸气”、又一次生命脉动的、来自三千光年外的引力波脉冲曲线,竟与左侧那缓缓旋转的太极阴阳鱼轮廓——其阴阳交界的“S”型曲线——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古老的东方智慧图腾,与宇宙深空传来的、代表星系加速收缩的物理信号,在这一刻,跨越了时间与空间,达成了惊心动魄的和谐统一!
陈思邈的身影在巨大的太极图与脉冲波形的辉映下,显得无比渺小,却又仿佛顶天立地。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地、仿佛带着无限敬畏,触碰了一下面前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键。这个动作,激活了全频段的广播。
他微微侧过头,清瘦的侧脸轮廓在暗银穹顶的微光和屏幕的辉光中显得无比清晰。他对着话筒,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石破天惊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飞船,传遍了殖民星,传向了地球和所有人类星域:
“我们……收到宇宙的第二次心跳。”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没有欢呼,没有喧嚣。只有深空探测阵列运行时细微的嗡鸣,以及每个人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李明哲站在飞船的舷窗前,木星巨大的身影在窗外缓缓移动。他胸前的太极挂坠,不知何时变得微微温热。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就在这一刻!舷窗厚实的玻璃上,清晰地映照出控制台屏幕的画面——那完美重合的太极图与脉冲波形还在无声地旋转、闪耀。
而在这倒影的边缘,更清晰地映照出李明哲自己的身影,以及……他胸前那枚温润的太极挂坠。控制台屏幕上,代表新脉冲波形的光迹,正随着每一次“心跳”,有规律地明灭闪烁。
就在李明哲的注视下,舷窗玻璃倒影中,他胸前那枚小小的太极挂坠,其玉质的表面,竟也极其微弱地、却无比同步地,随着屏幕上那代表三千光年外宇宙心跳的光迹,一同……明!灭!闪!烁!
仿佛一个小小的玉坠,与那吞噬星系的宇宙脉动,在跨越无尽虚空,同频共振。李明哲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按住了胸前的挂坠,感受着那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与宇宙同频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