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利亚,拉各斯港。
空气像是浸透了机油和鱼腥的抹布,又湿又黏地糊在李明哲脸上。巨大的货轮仿佛是生锈的钢铁岛屿,在浑浊发绿的海水中起伏。吊臂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把集装箱像积木一样搬来搬去。而李明哲和他这支精悍的华盟特勤小队,此刻的任务就是护送其中几个不起眼的集装箱安全离开这片混乱。
“头儿,目标确认,c区7号泊位,那三个标着‘精密仪器’的四十尺柜。”耳机里传来队员“猴子”的声音,带着港口特有的喧嚣背景音。“收到,按预案推进,保持警戒。”
李明哲的声音低沉平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坐在打头的装甲越野车里,车身喷涂着不起眼的物流公司标志。后面跟着两辆重型卡车,拖着的正是那三个至关重要的集装箱——里面装的是华盟援助给尼日利亚的光伏发电核心设备,是这片饱受能源短缺和石油经济崩溃之苦的土地上,急需的“阳光火种”。
车子缓缓驶离相对秩序井然的港口核心区,拐入通往内陆的公路。景象立刻变了。道路坑洼不平,积水泛着油花。两旁堆积如山的,不再是整齐的货柜,而是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废弃油桶。
这些曾经装载着“黑金”的铁皮圆筒,如今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层层叠叠,绵延不绝,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油泥气息。这里不是港口,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钢铁垃圾场,一个建立在废弃油桶之上的贫民国度。
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就住在这些油桶围成的空隙里。孩子们在油桶堆上爬来爬去,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男人们大多蹲在路边,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队驶过,那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麻木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比机油味更刺鼻。
“油桶上的国家…”李明哲低声自语,眉头紧锁。尼日利亚,曾经的非洲石油巨人,如今被枯竭的油井和崩塌的油价彻底压垮了脊梁。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和金属撞击声!
“注意!前方路口有情况!”开车的“老炮”猛地踩下刹车。只见路口处,一群人正情绪激动地围着一个废弃的加油站。几个光着膀子、肌肉虬结的男人,手里挥舞着大铁锤和撬棍,发疯似的砸向加油站的招牌和那几台早已干涸的加油机。金属扭曲、玻璃爆裂的刺耳声响远远传来。
“砸!砸了这些没用的破烂!”领头的一个壮汉怒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油都没了!还要这鬼东西干什么!”更让李明哲瞳孔微缩的是,在砸加油站的人群旁边,另一群年轻人,大多二十出头,穿着破旧的t恤,手里高举着用硬纸板和木棍做成的简陋标语牌。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扎眼:
“还我阳光!”
“我们需要光!不是空油桶!”
“阳光?”猴子在耳机里疑惑道。“是冲着光伏设备来的?”另一个队员“铁塔”的声音带着警惕。
李明哲的心沉了下去。这标语看似指向能源,但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任何口号都可能成为点燃火药桶的火星。他立刻下令:“减速!保持队形!非必要不开火!他们可能只是发泄…”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那群举着“还我阳光”标语的青年,不知被什么刺激了,领头的一个红着眼睛,猛地将手里的标语牌狠狠掷向不远处一座还在冒着些许黑烟、但明显产能低下的老旧炼油厂围墙!“冲进去!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有人尖声嘶喊。就像是往滚油里滴进了一滴水,人群瞬间炸了锅!砸加油站的那伙人也调转了目标,连同举标语的青年一起,汇成一股愤怒的浊流,嘶吼着、推搡着,开始冲击炼油厂那锈迹斑斑的铁门!石块、空瓶子像雨点般砸向厂区。
“该死!”李明哲暗骂一声。他们正好处在炼油厂和港口之间的必经之路上!混乱瘟疫般蔓延。冲击炼油厂的人群像失控的野牛群,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停在路上的车队。一些人注意到了这三辆与众不同的卡车,尤其是后面拖着的巨大集装箱。
“那是什么?”
“是外国人的东西!”
“抢!抢了它!”
几个失去理智的青年,顺手抄起地上的石块和破油桶零件,就朝卡车冲了过来!
“保护货柜!”李明哲厉声喝道,同时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但没有拔枪。队员们也迅速下车,依托车辆形成警戒,用防暴盾牌和威慑性的姿态试图驱散靠近的暴徒。
场面极度混乱。哭喊声、叫骂声、石块砸在车体上的砰砰声混杂在一起。炼油厂那边传来更激烈的撞击声和零星的枪响(可能是厂区保安),更加剧了恐慌。
突然!一声格外清晰、尖锐的枪响撕裂了喧嚣!不是来自炼油厂方向,而是来自侧面一栋堆满废弃油桶的铁皮屋顶!
噗嗤!
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地命中了李明哲小队护送的第二辆卡车拖挂的集装箱侧壁!那厚实的金属壁,在军用子弹面前纸糊一样,瞬间被撕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那弹孔望去。李明哲的心跳几乎停止。只见那道被撕裂的金属裂缝里,没有流出预想中的液体或散落普通货物。在非洲午后毒辣的阳光下,裂缝深处,反射出一片冰冷、整齐、耀眼的——金属光泽!
那是层层叠叠排列的、崭新的太阳能电池板边缘!银白色的金属边框和深蓝色的光伏板,在昏暗的集装箱内部,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像被强行撕开的宝箱,泄露了里面蕴藏的“光”的秘密。子弹击中的不是普通货物,是“阳光”本身。
李明哲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对着耳机,一字一顿地低吼:“敌袭!狙击手!十一点方向油桶屋顶!猴子、铁塔,给我盯死他!其他人,不惜一切代价,护住货柜!目标暴露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支带有电磁加速导轨的配枪,冰冷的枪口指向了那片堆满废弃油桶的屋顶。真正的危险,才刚刚降临。那泄露出的金属光泽,此刻成了最致命的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