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秀兰就把军娃叫醒了。孩子揉着眼睛,看见她手里拿着个旧包袱,好奇地问:“娘,咱们要去哪儿?” 秀兰蹲下来,帮他系好棉袄扣子,声音带着点沙哑:“娘带你去镇上,把家里不用的东西卖了,换点钱给爷爷抓药。”
包袱里裹着她结婚时穿的红棉袄,还有柱子以前穿的蓝布褂子。红棉袄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当年柱子攒了三个月的工钱才给她买的,可现在,再珍贵也比不上父亲的药钱。她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念想。
走到村口时,风刮得人脸生疼。军娃缩着脖子,小手紧紧攥着秀兰的衣角:“娘,风好冷。” 秀兰把孩子往身边拉了拉,用自己的身子挡着风:“再忍忍,到了镇上就好了。” 她知道,镇上的风更硬,可她没得选,家里的药已经断了,父亲还发着烧,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事。
到了镇上,秀兰先去了药铺。老板看见她,皱了皱眉:“秀兰啊,不是我不赊给你,实在是你欠的药钱太多了,我这小本生意,实在周转不开。” 秀兰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声说:“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说,我先把东西卖了,下午就来给您补药钱,您能不能先给我拿一副药?”
老板犹豫了半天,还是从柜台里拿出一副药:“行,我再信你一次,你可别让我失望。” 秀兰赶紧道谢,把药小心地揣进怀里,像是揣着救命的宝贝。
她带着军娃,在镇上的集市找了个角落,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摆放在地上。红棉袄的布料还很新,就是样式旧了点;蓝布褂子洗得发白,却很干净。秀兰坐在小马扎上,小声吆喝:“卖衣服了,便宜卖,能穿的好衣服。”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没几个人停下来看。有个妇人走过来,拿起红棉袄看了看:“这衣服多少钱?” 秀兰赶紧说:“您要是真心要,给五块钱就行,这布料是好料子,当年买的时候可贵了。” 妇人撇了撇嘴:“都旧成这样了,还卖五块?三块钱,行我就买。”
秀兰心里一紧,三块钱太少了,连一副药钱都不够。可她看着妇人要走,赶紧说:“行,三块就三块。” 妇人付了钱,拿着衣服走了,秀兰把钱小心地揣进兜里,心里又酸又涩 —— 那是她的嫁衣,是她和柱子的念想,现在却只能换三块钱。
太阳慢慢升起来,风却更冷了。军娃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冻得直跺脚,却没说一句抱怨的话。有个卖糖葫芦的走过,军娃盯着看了半天,又赶紧低下头,像是怕秀兰看见。秀兰心里一疼,从兜里掏出一毛钱,给军娃买了一串糖葫芦:“吃吧,甜的。”
军娃接过糖葫芦,却没吃,递到秀兰嘴边:“娘先吃,娘吆喝了半天,肯定渴了。” 秀兰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咬了一小口,说:“娘不渴,军娃吃。” 军娃这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直到中午,蓝布褂子也没卖出去。秀兰看着地上的衣服,心里满是着急 ,要是卖不出去,下午就没法给药铺老板补钱,以后再想赊药就难了。她想了想,把蓝布褂子叠好,对军娃说:“咱们去街那头看看,说不定有人要。”
走到街那头,看见有个男人在修自行车,秀兰犹豫了半天,走过去小声问:“大哥,您要不要这件褂子?您穿肯定合身,只要两块钱。”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褂子,又看了看秀兰和军娃,叹了口气:“行,我买了,正好缺件干活的衣服。”
秀兰赶紧道谢,接过钱,心里松了口气。她带着军娃,先去药铺给老板补了药钱,又去买了点米和盐,剩下的钱,她小心地揣进兜里,想给父亲买点吃的。
路过一个卖包子的摊子,军娃盯着包子看了半天,小声说:“娘,我不饿,咱们赶紧回家吧,爷爷还等着吃药呢。” 秀兰心里一疼,买了两个肉包子,递给军娃一个:“吃吧,娘也饿了,咱们一起吃。”
军娃接过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娘,我以后再也不买糖葫芦了,也不吃包子了,我要把钱省下来给爷爷抓药。” 秀兰摸了摸军娃的头,眼泪也掉了下来:“傻孩子,娘会挣钱的,以后咱们会有很多包子吃,还会有很多糖葫芦。”
吃完包子,秀兰带着军娃往家走。路上,军娃走累了,秀兰就背着他。军娃趴在秀兰背上,小声说:“娘,你累不累?我下来自己走。” 秀兰说:“娘不累,军娃轻,娘背着一点都不沉。”
其实,秀兰的肩膀早就被扁担磨得又红又肿,背着军娃,疼得钻心。可她不敢说,怕军娃担心。她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家走,心里想着:只要父亲能好起来,军娃能健康长大,再累她也能扛。
回到家,秀兰赶紧给父亲煎药。军娃坐在旁边,帮她递柴火,小声说:“娘,以后我跟你一起去镇上卖东西,我可以帮你吆喝。” 秀兰看着儿子,眼里满是心疼:“军娃还小,等军娃长大了再帮娘,现在军娃只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就行。”
给父亲喂完药,秀兰又开始做饭。锅里的米粥冒着热气,军娃坐在旁边,看着秀兰,小声说:“娘,今天卖衣服的钱,够买几副药?” 秀兰说:“够买两副,等爷爷吃完这两副药,肯定就好了。”
军娃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期待。秀兰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满是坚定 —— 就算再难,她也要好好挣钱,好好照顾父亲和军娃,就算柱子不回来,她也要带着他们好好过下去,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天黑了,秀兰把军娃哄睡着,坐在床边看着父亲。父亲的烧退了点,呼吸也平稳了些。秀兰心里松了口气,她拿起那个空包袱,放在床边,心里像空了一块。可她知道,那些衣服虽然卖了,可她和柱子的念想还在,她会一直记着,记着他们曾经的日子,记着她要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夜深了,屋里很安静。秀兰靠在床边,慢慢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明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她可能还要去镇上卖东西,可能还要为钱发愁。可她不怕,只要父亲能好起来,军娃能健康长大,她就有勇气撑下去,就有勇气面对所有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