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阿玲的腿还在抖。值班民警听她说完遭遇,只让她 “注意安全”,没再多问。彪子没真动手,王总夫人也没留下实证,这样的 “纠纷”,在城中村算不上新鲜事。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她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影子。口袋里的三十五块钱被攥得发皱,医院的催缴短信又发了过来,屏幕亮着,像一道催命符。
丈夫还在医院等着换药,她不能垮。阿玲咬着牙,沿着街挨家挨户看 。餐馆招洗碗工要年轻的,服装店要会推销的,连收废品的都嫌她力气小。走到街角时,一盏粉紫色的灯牌亮了,上面写着 “姐妹发廊”,玻璃门上贴着 “急招洗头工,包吃住,月薪两千”。
两千块,够丈夫一个月的医药费了。阿玲犹豫了半天,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店里飘着甜腻的香水味,和之前的 “靓剪发廊” 不一样,这里的镜子擦得锃亮,墙上挂着的却不是发型图,而是穿着暴露的女人海报。
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迎上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搭在她肩上:“妹妹是来应聘的?叫我兰姐就行。” 她的眼神扫过阿玲红肿的脸,没多问,只笑着说:“活儿不难,就是给客人洗洗头,陪聊两句,每月十五号发工资,今天就能上班。”
阿玲心里发慌,却还是点了头。她没别的选择了。兰姐给她找了件粉色的工作服,领口开得很低,她往下拽了拽,兰姐却笑着按住她的手:“妹妹,这衣服就得这么穿,客人看着才高兴。”
第一个客人是个中年男人,一进来就往沙发上坐,喊着 “要个手劲大的”。阿玲刚拿起毛巾,兰姐就凑过来小声说:“别光洗头,多跟客人说说话,他要是问你‘有没有别的服务’,你就说‘兰姐安排’。”
阿玲的手顿了顿,热水顺着指尖流下来,烫得她心慌。男人靠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领口,嘴里说着荤话:“妹妹多大了?老家哪儿的?跟哥处对象呗,比在这儿干活强。” 她没敢接话,只低着头搓泡沫,指甲不小心划到男人的头皮,男人却不生气,反而抓住她的手:“妹妹手真软,跟哥出去吃个饭呗?”
“不好意思,我还在上班。” 阿玲赶紧抽回手,心跳得飞快。这时兰姐走了过来,递了杯酒给男人:“李哥,您别急啊,先喝酒,妹妹刚来,害羞。” 她给阿玲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倒水。
阿玲躲进后厨,刚喘口气,就听见兰姐跟男人的对话:“李哥,您要是喜欢,今晚就让妹妹陪您,加五百就行,保证让您满意。” 男人的笑声传过来,阿玲手里的水杯 “哐当” 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她终于明白,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发廊。可要是走了,去哪里找月薪两千、还包吃住的工作?丈夫还在医院等着钱,儿子还在老家盼着她回去。阿玲蹲在地上,捡起杯子,眼泪掉在水渍里,很快就消失了。
夜里十点多,店里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兰姐赶紧让阿玲过去:“张总,这是新来的阿玲,手巧得很。” 男人看着阿玲,突然皱起眉:“你不是上次在‘靓剪’的那个?怎么来这儿了?”
阿玲的脸一下子白了。是王总的朋友,上次在酒店见过一面。她想躲,却被张总抓住手腕:“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王总没给你钱?要不跟我吧,我给你开三千。” 他的手用力攥着她,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张总,您别为难妹妹了。” 兰姐赶紧过来打圆场,“她刚来,不懂事,我再给您找个别的?” 张总却不撒手,反而把阿玲往怀里拉:“我就要她,你要是不同意,这店以后别想开了。”
阿玲的身子僵住了,挣扎的力气一点点消失。她看着兰姐哀求的眼神,想着医院里等着换药的丈夫,想着老家阿福盼着新书包的模样,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砸在张总的手背上。她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不仅这份工作保不住,兰姐说不定也会遭殃,而丈夫的医药费,更是没了着落。
“我…… 我知道了。” 阿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一根被风吹得快要折断的芦苇。她闭上眼睛,把脸扭到一边,不敢看张总的脸,也不敢看镜子里那个穿着粉色工作服、满脸屈辱的自己。
张总满意地笑了,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对嘛,跟着哥,保证你少不了好处。” 兰姐松了口气,赶紧打圆场:“张总,您先坐,我让阿玲给您倒杯酒,陪您聊聊天。”
阿玲跟着兰姐走到吧台,看着兰姐倒酒的手,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兰姐,我…… 我只陪喝酒,别的……” 兰姐打断她,叹了口气:“妹妹,在这儿干活,哪有那么多讲究?等你挣够了钱,早点离开这里就行。”
阿玲端着酒杯,一步步走向张总。灯光下,男人的笑脸显得格外刺眼,她却只能逼着自己挤出笑容,把酒杯递过去。酒杯碰到男人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她心里敲了一下,把最后一点尊严,也敲得粉碎。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彻底掉进了这个染缸里。可她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往下走,盼着能早点挣够钱,带着丈夫和儿子,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夜还很长,阿玲坐在张总身边,听着男人说些荤话,手里的酒杯,却再也没放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