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雪粒打在窗上,马强躺在床上,眼睛睁得溜圆。炕边小桌上,秀兰白天给他缝补的粗布褂子叠得整齐,袖口补丁上那几缕没剪净的红线,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他满脑子都是秀兰的模样。傍晚煮红薯汤时,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额前碎发垂下来,她抬手蹭开的动作又轻又软;给军娃掖被角时,手指划过军娃棉袄的弧度,温柔得能化开冰;就连刚才起身去灶房,脚步轻得怕吵醒人,回来时还不忘给他拉了拉被角 , 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让他浑身发热,连缠着布条的胳膊都觉得不那么疼了。
这不是感激,也不是依赖。马强比谁都清楚,他心里翻涌的,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以前他一个人过,从没想过 “家” 是什么样子。冬天守着漏风的屋,夏天顶着漏雨的顶,回家只有冷锅冷灶,夜里醒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可自从住到秀兰家,他才知道,原来有个女人等着,有口热饭留着,夜里有人惦记着掖被角,是这样勾人的事。他甚至会偷偷盯着秀兰的背影看,看她系着围裙在灶房忙碌的样子,看她给军娃梳辫子时认真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这辈子能跟这样的女人过日子,就算天天吃稀粥,也值了。
他悄悄转头,看向炕对面的秀兰。月光从窗缝漏进来,落在她脸上,睫毛长长的,呼吸轻轻的。军娃窝在她身边,小手里还攥着半块红薯干。马强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喉咙发紧 —— 他想伸手碰碰她的头发,想跟她说句心里话,想告诉她,他不想只做个 “客人”,他想留在这个家,做军娃的 “叔”,做她的男人。
可他不敢。
白天王婶的话又在耳边响:“你一个女人家,家里留着个单身汉,确实不太方便。”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他清醒。他算什么?一个没爹没妈、没房没地的单身汉,胳膊还受了伤,连自己都快养不活,凭什么惦记秀兰?更何况,秀兰心里有柱子,有军娃,有她们原本的家。他要是说了,不仅会让秀兰为难,还会毁了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甚至连军娃的 “马强叔” 都做不成。
他想起自己发烧那天,秀兰守了他一夜,眼里的红血丝像根刺,扎得他心疼。那天他烧得迷糊,恍惚间以为秀兰是自己的女人,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嘴里还念叨着 “别离开”。后来醒了,秀兰只笑着说 “你烧糊涂了”,没提别的,可他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念想,说不定早就被她看出来了,只是她善良,没戳破。
灶房传来轻微的动静,秀兰醒了。马强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他听见她轻轻起身,脚步放得很轻,走到灶房,大概是去看药罐。没一会儿,又听见她回来,先给军娃掖了掖被角,然后走到他炕边,停顿了一下,轻轻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往被子里塞了塞。
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马强的身子瞬间僵住,像被烫到一样。秀兰的手很暖,带着点柴火的温度,轻轻一碰,就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他屏住呼吸,不敢动,直到听见她走回自己炕边躺下,才慢慢松了口气,可心里的渴望却更强烈了 , 他想再碰一次她的手,想把她搂在怀里,想让她知道,他能护着她,能护着这个家。
天快亮时,马强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他和秀兰、军娃坐在炕上,他的胳膊好了,正给军娃削铅笔,秀兰在煮红薯汤,香味飘满屋子。军娃喊他 “爹”,秀兰回头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暖。他伸手去抱秀兰,可刚碰到她的肩膀,梦就醒了。
炕边的粗布褂子还在,屋里冷冷的,只有灶房传来 “咕嘟咕嘟” 的药罐声。马强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的。他知道,那只是个梦,可梦里的温暖,却让他舍不得醒。
秀兰端着药碗走进来,看见他醒了,笑了笑:“醒了?药刚好,趁热喝。” 她把药碗递过来,手里还拿着块冰糖,“今天的药加了甘草,没那么苦。”
马强接过药碗,手指碰到她的指尖,赶紧缩回来,低头喝药。药汁确实没那么苦,可他心里的滋味,却比药还复杂 —— 有甜,有酸,有渴望,还有克制。他看着秀兰的笑脸,心里默默想:就算只是个梦,就算只能这样远远看着,他也认了。只要能留在这个家,能每天看见她,能帮她做点事,就算一辈子不娶,也值了。
只是,那份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像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发了芽。他不知道这芽会长成什么样,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只知道现在,他想守着这份温暖,守着这个让他第一次心动的女人,哪怕只是偷偷的,也愿意。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秀兰转身去给军娃穿衣裳,马强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药碗,心里的渴望,像灶房里的药香,悄悄弥漫开来,藏在每一个呼吸里,不敢说,却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