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敦儒那粗糙的手指在江蓓儿那崭新的、闪着科技冷光的儿童手表上笨拙地戳戳点点，把自己那个标注着“怨妇站长”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江水溶只觉得后槽牙一阵发酸，内心幽怨得能拧出苦瓜汁。。
监督权？
他江水溶，堂堂末世兵王，如今居然要沦落到被自家5岁闺女和外卖站长联手监督工作的地步？！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盯着那块碍眼的手表，眼神闪烁，内心阴暗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今晚！就今晚！
等小棉袄睡着了，必须把这玩意儿偷出来！
然后顺着窗户扔出去！
扔得越远越好！
最好是掉进哪个化粪池里！
永绝后患！
“咳咳，”
江水溶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个“我很大度”的笑容，对着正和江蓓儿“依依惜别”的周敦儒说道：
“我说周站长，您老人家大老远跑这儿来，该不会就为了专程抓我这条小咸鱼吧？小心您那加急单送餐迟到哦？”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好心”提醒，“迟到可是会有差评的！差评多了，影响您那高大上的站长绩效吧？”
“呀！”
周敦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拍脑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刚才光顾着生气和告状（？），完全把正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脸色瞬间煞白，慌慌张张地对江蓓儿挥手：
“再见啦小朋友！叔叔……叔叔真有急单！火烧屁股那种！常联系哈！记得监督你爸！”
话音未落，周站长已经像个被点燃的炮仗，“滋溜”一下跳上他那辆电驴，拧动电门，“呜”的一声，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缕尾气和风中凌乱的江水溶父女。
江水溶看着那消失在车流里的蓝色背影，终于长长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他双手叉腰，摆了个“老子天下无敌”的姿势（虽然有点虚），低头看向身边的江蓓儿：
“闺女！反正今天这学也上得稀碎，提前出来了，我看你作业也不用写了！”
他大手一挥，脸上重新焕发神采，“老爸今天感觉有点晦气，得去去霉运！走，带你去个贼好玩的地方！保准让你大开眼界！咋样？”
说完，他弯下腰，朝江蓓儿挤了挤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你爹带你飞”的期待和……一丝丝心虚？
江蓓儿仰着小脸，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江水溶被闺女看得心里发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眼疾手快，趁江蓓儿不备，猿臂一伸，一把将女儿捞起来，稳稳放在电动车后座上（专门加装了儿童座椅），嘴里喊着：“坐稳喽！出发！”
“呜——嗡！”
电驴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载着父女俩，一溜烟儿地朝着江水溶前几天“踩点”时发现的一个“风水宝地”冲去！
***
不多时，电动车停在了一条喧闹的商业街入口。
江水溶抱着江蓓儿下车，径直走向一个闪烁着五彩霓虹灯、门口挂着巨大招牌的门面。
招牌上，三个龙飞凤舞、充满中二气息的烫金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大决战！”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各种游戏音效的混响、还有人群的喧哗尖叫，如同潮水般从门内汹涌而出。
江蓓儿微微蹙了下小眉头，下意识地捂了下耳朵。
江水溶却像是鱼儿入了水，眼睛瞬间亮了！
他拉着江蓓儿的小手，兴冲冲地挤了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各种炫目的灯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爆米花香精和电子设备发热的混合气味。
一排排花花绿绿的街机、跳舞机、抓娃娃机挤满了空间，到处都是兴奋尖叫或懊恼叹息的年轻人。
江水溶在柜台豪气地买了一大把沉甸甸的游戏币，拉着江蓓儿来到一台看起来最炫酷、屏幕最大的格斗对战游戏机前。
“来！闺女！看老爸给你露一手！”
江水溶兴致勃勃地投币，选择角色。
江蓓儿年岁太小，对这种充满声光污染的刺激环境显然不太适应。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小短腿悬空晃荡着，清澈的大眼睛带着一丝新奇，却更多的是疏离和审视。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夸张变形的格斗角色，听着震耳欲聋的“Ko！”音效，小眉头微微皱着。
新奇，是有一点。
好玩？
完全没觉得。
甚至有点……吵。
她转头看向正投入操作的老爸。
江水溶虽然第一次玩，但末世兵王的超强反应速度和学习能力不是盖的。
他刚才瞟了几眼旁边人的操作，此刻手指在摇杆和按键上翻飞，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噼里啪啦！哒哒哒哒！”
键盘被敲击出密集而富有节奏的爆响。
只见屏幕上江水溶操控的那个肌肉猛男角色，如同开了无双，闪转腾挪，拳脚生风，各种连招、必杀技信手拈来！
对手的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降！
积分数字如同坐了火箭般直线飙升！
不大一会儿功夫，“Victory！”的巨大字样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占据了整个屏幕！
江水溶的Id赫然出现在了排行榜的最顶端！
“再加把劲儿！”
江水溶像是找到了当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感觉，手指速度再次提升！
眼神专注而锐利！
很快，伴随着一阵更加华丽炫目的特效音效，他的账号Id上突然多了一顶闪闪发光的皇冠！
屏幕瞬间变成了狂欢的海洋——他不仅成了top1，还打破了这台机子尘封已久的最高记录！
满屏的虚拟鲜花和金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动感的庆祝音乐震得人耳膜发麻。
“啧！”
江水溶却嫌弃地皱了皱眉，手指离开了摇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花里胡哨的，吵死了！”
他一脸“就这？”的表情，感觉这游戏也就那么回事，远不如真刀真枪干一架来得痛快。
一旁的江蓓儿，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老爸“大杀四方”和最后的嫌弃表情。
她小小的身体坐得笔直，眉头早已皱成了一条直线，眼神严肃得像是在观摩一场极其幼稚的行为艺术。
她终于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江水溶的衣角，声音清脆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可以走了吗？”
她想回家。
这里太吵，空气太差，老爸太傻。
“嗯？”江水溶一愣，转头看向闺女，正好撞进那双写满“无聊透顶”和“生无可恋”的清澈眼眸里。
那眼神，冰冷而严肃，仿佛在无声地审判他。
“你……你不喜欢这里？”
江水溶有点受伤，他觉得自己带闺女找到了快乐源泉（自认为）。
江蓓儿没有任何犹豫，小嘴一张，吐出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字：
“不喜欢。”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哦……”
江水溶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高涨的兴致“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又有点委屈，“好……好吧，那咱就走，老爸再带你去别处……”
他话还没说完，正准备挂机走人——
一只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突然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一个带着明显挑衅、又有点慵懒痞气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
“嘿！我说这位朋友——”
那声音带着点变声期刚过的沙哑，分不清男女，但语气里的桀骜清晰可辨，“才刚来，破了记录就要走？那像什么话？”
搭在肩上的手用力按了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跟我比一局怎么样？赢了我，这局算你白玩。输了嘛……”
那声音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玩味，“……你懂的。”
江水溶眉头一皱，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和挑衅本能地感到不悦。
他低头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皮肤很白，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透着一种力量感……不太像成年男人的手。
他缓缓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精致、带着点雌雄莫辨英气的脸。
皮肤是冷调的嫩白，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线条清晰。
最扎眼的是那一头短得露出耳朵的头发，颜色是极其张扬、生机勃勃的——草绿色！
不知道是假发还是染的，在游戏厅昏暗闪烁的灯光下，绿得晃眼。
中等的身量，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工装裤和同色系的无袖背心，外面松松垮垮套了件做旧的牛仔外套，打扮得像个玩世不恭的街头少年。
此刻，那双微微上挑、带着点野性的眼睛，正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江水溶，里面写满了赤裸裸的不屑和……一种发现有趣猎物的兴味。
那眼神，桀骜不驯，像草原上盯住羚羊的幼豹，莫名透着一股凉飕飕的、让人不舒服的寒意。
她（或者他？）微微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重复道：“比一局？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