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穿透夜色,映在沈清舞苍白而坚定的脸上。
她紧紧抱着昏迷的徐立,感受着他冰凉的温度和微弱的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救护车!叫救护车!”她朝着赶来的警方和医护人员嘶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哭腔,早已失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很快,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上来。
沈清舞和月影帮着将徐立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担架上。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唇色,以及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沈清舞的指尖都在发颤。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担架旁边,目光一刻也未曾从徐立脸上移开。
月影捂着肩膀的伤口,脸色同样难看,但眼神却复杂地落在沈清舞和徐立身上。
她看着沈清舞那副失魂落魄、满心满眼只有徐立的模样,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这就是……被人真心在乎、拼死守护的感觉吗?
地字贰号重伤昏迷,被警方特殊人员戴上特制的能量抑制镣铐,单独押走。
萧文博则如同疯狗般被两名警员死死按住,他兀自不甘地挣扎嘶吼:“徐立!你不得好死!司空先生不会放过你的——!”声音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现场被迅速控制,封锁。
沈清舞跟着救护车,一路护送徐立前往云巅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康宁国际疗养中心。
车上,医护人员紧急为徐立接上生命体征监测仪,建立静脉通道。
看着屏幕上那些起伏不定、明显低于正常值的数字,沈清舞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徐立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的冰凉。
“徐立……坚持住……”她低声喃喃,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你答应过我的,会没事的……你不能食言……”
医院这边早已接到通知,最好的医疗团队严阵以待。
徐立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
沈清舞被挡在了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长椅上。
直到此刻,巨大的疲惫和后怕才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天台的血战、徐立的倒下、敌人的被劫……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
她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清舞!”
安凤雅在家仆的陪伴下急匆匆赶来,妆容凌乱,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一种复杂的、不敢置信的神色。
“小立……徐立呢?他怎么样了?家里保镖只说出了大事,你们都在医院……”
她冲到女儿面前,声音急切,却在称呼上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那份“亲女婿”的称呼卡在喉咙里,一时竟有些叫不出口。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家里指着他鼻子骂“灾星”、“扫把星”。
可现在……
“他在抢救。”沈清舞抬起头,声音沙哑疲惫,没有计较母亲那一瞬间的迟疑。
安凤雅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和毫无血色的脸,又看向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抢救室大门,腿一软,差点栽倒,被沈清舞及时扶住,搀到长椅上坐下。
“抢救……怎么会搞成这样……”安凤雅喃喃着,手指紧紧绞着手帕,“不是……不是就去开个会吗?怎么……怎么就要抢救了?”
她像是问女儿,又像是问自己。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徐立早上离开时,那沉稳平静的眼神,以及他对她说“今天,我会彻底做个了断”时那坚定的语气。
了断……
就是用这种方式吗?
用命去拼?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愧疚涌上她的心头,堵得她呼吸困难。
她之前那些刻薄的指责、那些不管不顾的迁怒,此刻像回旋镖一样扎在她自己心上。
如果……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了……
那她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安凤雅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都是为了保护我……”沈清舞的声音带着哽咽,将天台发生的惨烈一幕,简略地告诉了母亲,包括徐立如何拼死对抗那个可怕的杀手,最后力竭昏迷。
安凤雅听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保护清舞……
对抗杀手……
力竭昏迷……
每一个词都像锤子敲在她心上。
她之前居然还怀疑他挪用公款、在外面乱来……哪个乱来的人会为了保护她女儿连命都不要?
巨大的后怕和强烈的愧疚,让她坐立难安。她想说点什么,想表达关心,可话到嘴边,却又因为之前自己把话说得太绝、态度太恶劣而难以启齿,最终只化作更加焦灼的张望和无声的眼泪。
这种想关心又拉不下脸、内心备受煎熬的状态,才是此刻安凤雅最真实的写照。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神色凝重。
沈清舞和安凤雅立刻迎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沈清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医生摘下口罩,沉声道:“沈总,沈夫人。徐先生的情况非常棘手。”
“他体表有多处利器伤,但最麻烦的是内腑和经络,受到了某种未知能量的剧烈冲击和侵蚀,导致多器官功能紊乱和衰竭倾向。这完全超出了现代医学的常规认知。”
医生顿了顿,眉头紧锁:“我们用了所有手段,暂时稳住了他的生命体征,但他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未脱离危险期。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医学上无法给出确切答案。他的身体似乎在进行一种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奇迹。”
沈清舞的心沉了下去,但她强迫自己站稳。
安凤雅则眼前一黑,全靠扶住墙壁才没倒下,眼泪流得更凶了,嘴里无意识地念叨:“怎么会这样……这要是……要是……”
“我们能看看他吗?”沈清舞深吸一口气问道。
“可以,转入加护病房了。请保持安静,尽量不要打扰他。”
病房内,徐立安静地躺着,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沈清舞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手,贴在自己脸颊。
她的手很凉,他的更凉。
“你听到了吗?”她低声耳语,泪水无声滑落,“妈也来看你了……我们都等你醒过来。”
安凤雅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那个仿佛一碰即碎的女婿,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犹豫着,挣扎着,最终还是慢慢挪到了床边。
看着徐立毫无生气的脸,那些她亲自看过的“照片证据”、那些她深信不疑的“风言风语”,此刻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事实胜于一切雄辩。
这个她曾经百般瞧不上的赘婿,用最惨烈的方式,证明了他的价值和他对这个家的守护。
她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想叫一声“小立”,想说一句“妈错了”,或者哪怕一句“你快好起来”。
可最终,她只是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极其轻微地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飞快地缩回手,仿佛怕惊扰了他,也怕泄露了自己太多情绪。
她别过脸,用手帕使劲擦了擦眼睛,用一种带着浓重鼻音、试图维持往日语气,却明显底气不足的腔调,对沈清舞说:
“你……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他!我……我回去让人炖最补的汤!就不信……不信养不好他!”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病房。
走到走廊无人的角落,她才靠在墙上,捂住嘴,压抑地哭出了声。
一边哭,一边拿出手机,带着哭腔却语气强硬地拨打电话:
“喂!李理事吗?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你们库房里那支百年老山参……对!就是镇店之宝那个!立刻给我送到康宁医院来!多少钱都行!……废话!当然是救人!救我女……救我家里人!”
挂了电话,她看着病房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言。
病房内,沈清舞俯身,在徐立冰凉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徐立,快点醒过来。”
“这个家,需要你。”
“我,更需要你。”
(第8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