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到高潮，舞池中霓裳翩跹，笑语喧哗。沈绮梦以“需要透透气”为由，暂时摆脱了那令人窒息的中心圈，走到了连接主厅的、相对安静的露台上。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裸露的肌肤，却吹不散那萦绕不散的“雪松与冷月”的香气，也吹不散心底那一片荒芜的冰冷。
她倚靠着冰冷的雕花栏杆，望着楼下花园里影影绰绰的灯光和远处城市的璀璨星河。这片繁华盛景，与她内心的孤寂绝望，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露台的阴影处，传来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动静。若非她精神力异于常人，几乎无法感知。
那不是侍者，也不是普通的宾客。那气息……带着一种刻意收敛的、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锐利与……熟悉？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几乎被她深埋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林墨？
师兄他……竟然混进了这里？他疯了吗？！
她不敢回头，不敢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只能僵硬地维持着眺望远方的姿势，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到了头顶，又迅速冷却。她能感觉到，那道隐藏在阴影中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背上，带着担忧，或许还有……失望？
他看到她了吗？看到她是如何作为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周旋在这场虚假的盛宴中？看到她是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该属于姐姐的注视和问候？
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沈绮梦猛地回神，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属于“沈绮罗”的平静面具。
沈君恒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向同样的夜色。他没有看她，仿佛只是随意走来。
“表现不错。”他低沉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像一句客观的评价，“他们都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沈绮梦没有回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将她彻底物化的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与身后宴会厅的喧嚣形成诡异的反差。
过了一会儿，沈君恒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记住今晚。记住你是谁，以及，你该是谁。”
你是谁？——沈绮梦。
你该是谁？——沈绮罗。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再次明确了她的定位。
沈绮梦缓缓转过头，看向他。露台朦胧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深邃难测。她的目光掠过他冰冷的眼眸，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
然后，她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空茫的、令人心头发凉的味道。
沈君恒终于将目光转向她，微微蹙眉。
沈绮梦却没有看他，重新将视线投向远方那片虚无的黑暗，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
“哥哥，你说……如果姐姐真的站在这里，看到这一切，看到我……她会说什么？”
她会觉得可笑？可悲？还是……怜悯？
沈君恒的眉头蹙得更紧，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沈绮梦却没有等他的回答，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问出这句话，并非期待答案，而是……一种绝望的宣泄，一次无声的控诉。
她这个精美的复制品，终于在这场盛大的公开处刑中，发出了属于“残次品”的、微弱的独白。
而阴影中，那道属于林墨的目光，在听到她这句近乎破碎的低语后，悄然隐去，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关乎未来变数的悬念，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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