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只能从后视镜极其有限的角度，捕捉到西村腿上一小片微微晃动的银色发顶，如同月光下不安的涟漪。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将所有感官集中于前方的道路与黑暗，没有介入身后那场弥漫着试探与危险的对话。
西村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几经催促后，银发青年终于发出了带着浓重睡意和明显不耐烦的嘟囔：“不知道……不认识……吵死了……”
西村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驾驶座方向，手仍停留在那柔软的发丝间，“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绿川君……甚至当时举枪想杀他？”
白川见月沉默了几秒，声音闷闷地传来，仿佛沉入了某种不愿回忆的泥沼：“……正好快一年了吧……”
西村：“什么一年？”
“那场爆炸……”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恍惚与虚弱，“发生后，我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二十多个小时……之后又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除了警察和医生……再没有见过其他人。”
——毕竟朋友圈里除了警察也没别人了。
诸伏景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一瞬，依旧沉默地开着车，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的听众。
西村发出一声满意的低笑，抚摸头发的动作愈发温柔：“知道了。都过去了。睡吧。”
白川见月不再说话，只是拽过外套蒙住了脑袋。
下车后，果然还是把这家伙揍一顿吧。hiro应该会（被迫）很乐意帮忙。
……
车辆静静地行驶在笼罩一切的昏暗夜色中，引擎的低鸣与轮胎摩擦路面的白噪音几乎催人入睡。
当然，除了某个心大到没救了的笨蛋（景光内心语），车内其他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
突然！
砰！——哗啦！！！
一声沉闷诡异的撞击声猛地炸开！紧随其后的是玻璃被瞬间击碎、迸溅开来的刺耳锐响！无数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狠狠砸落在车内地板和座椅上！
这flag回收得也太快了……效率真高啊。
白川见月枕着的“枕头”猛地一震！
原本那只有一搭没一搭梳理着他头发的手，骤然僵住，然后无力地垂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耳侧。
温热的粘稠液体几乎是瞬间就涌了出来。
“啊！”白川见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猛地弹起身，下意识地将蒙头的外套甩盖了过去。
已经彻底失去声息的西村健一，便软软地、无声地歪倒向了另一侧的车门。
……还是沾到了一点。这外套不能要了。
“健先生！！”副驾上的吉井发出惊骇欲绝的怒吼，声音都变了调。
几乎在同一时间，驾驶座上传来诸伏景光压抑的低吼：“压低身体！别抬头！”
车辆随之猛地一晃，似乎是为了规避可能的后续射击，但很快又被一股强大的控制力强行稳住，继续在道路上疾驰。
白川见月只好顺势向前俯身，将额头抵在驾驶座的靠背头枕下方。
浓重的血腥气几乎瞬间吞噬了车内所有的空气。
直到车辆驶上相对开阔的高架桥，视野变得空旷无遮，诸伏景光才略微直起身，声音紧绷：“可以了，暂时安全。”
白川见月缓缓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狼藉的景象，默不作声地将那件染血的外套仔细地盖在了西村身上。
“现在……我们怎么办？”他看向驾驶座猫猫的后脑勺，语气依旧战战兢兢。车里只剩最后一位观众了。
诸伏景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道路和后视镜：“先去健先生之前说的仓库避一避。”
“不行！去曼珠华庭！”吉井猛地打断，语气激动，“必须先把消息传出去！还要为健先生报仇！能完成这种超远距离精准暗杀的，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白川见月往另一边的车门缩了缩，声音微弱：“……那我能先回家吗？”
“哼，回家？”吉井忽然猛地转过身，举枪对准了白川，眼神凶狠，“你既然是健先生认定的人，现在就该下去陪他！”
“不要乱来！”诸伏景光立刻喝道，“在这种地方开枪，巨大的声响立刻会把警察引来的！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白川见月：“……”这话从一位卧底警察嘴里说出来，真是……格外有说服力啊。
“哼！不想死就给我老实待着！”吉井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这才极度不甘地收回了枪。
车辆拐过几个弯道，驶入一条光线昏暗的僻静小路。吉井再次举起了枪，但这次，冰冷的枪口却对准了开车的绿川光：“喂！我说了，去曼珠华庭！立刻掉头！”
诸伏景光语气依旧平稳，“现在那里也不一定安全。敌人不仅精准掌握了健先生的宅邸位置，还预判了我们的撤退路线，很可能是有内鬼提供了情报。”
吉井：“呵，内鬼？我看最可疑的人就是你……”
“嗵！”
一声沉闷的击打声突兀地响起！
吉井的话戛然而止，眼睛向上翻白，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诸伏景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方向盘差点打滑，车辆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方才还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银发青年，刚刚收回了在吉井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的……手刀？不，更像是用某种硬物精准击打了后头部？
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声道：“太乱来了！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白川见月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探身，夺过了吉井手中滑落的手枪，转而将枪口戳到了诸伏景光的肩胛骨上，语气却轻松如常，甚至带着点戏谑，“现在，你被我绑架了。绿川先生。”
诸伏景光看着对方小心摸索着把保险打开的动作，一阵无言。
车辆平稳地穿过无人的路口后，他才无奈地配合道：“……是是是。请问这位劫匪先生，您现在有什么指示？”
白川见月歪头想了想，枪口又在他肩上点了点：“唔……先把这家伙捆起来？”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副驾驶座上陷入昏迷的家伙。
“知道了。”诸伏景光自然没有异议。他单手稳定方向盘，另一只手利落地卸下白川见月手中枪的弹夹并退出膛内子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未拆封的黑色薄手套递了过去，“戴上。”
白川见月伸手接过，很快戴在手上。
诸伏家的猫猫出门都自带备用手套吗？这是什么职业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