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余波刚刚平息，校园公告栏上贴出的校运会通知就点燃了新的热情。
课间，同学们围在公告前议论纷纷。
这天早自习，班主任杨老师端着保温杯不紧不慢地踱进教室。
他今天穿了身深蓝色运动服，与平日里的衬衫形象截然不同，引得同学们好奇地张望。
“都看到通知了吧？”杨老师敲敲讲台，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下下周校运会，学校要求全员参与。”
底下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老师，每个人都要报项目吗？”有同学举手问。
“原则上是的。”杨老师拧开保温杯吹了吹热气，“集体项目必须参加，个人项目至少报一项。”
他扫视全班，目光在几个高个子男生身上停留片刻，“特别是田径项目，我们班男生多，要争取多拿分。”
体育委员立刻拿着报名表在教室里穿梭起来。
“程究，你肯定报跳远和接力吧？”
“那必须的！”程究拍着胸脯，“再给我加个百米，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速度！”
晏淮序凑到予乐安旁边：“乐安，你报什么？要不咱俩一起报个两人三足？”
予乐安正犹豫着，体育委员已经走到他们这排：“沈行，你身高腿长，报个跳高怎么样？或者三千米？”
一直安静看书的沈行抬起头，还没开口，杨老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沈行是吧？”杨老师打量着他，“我看过你的入学体检表，身体素质不错，三千米需要耐力，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沈行沉默片刻，在报名表的三千米那一栏打了个勾。
“好！”杨老师满意地点头，又看向予乐安，“予乐安，你呢？”
“老师，我......”予乐安有些为难，“我跑步不太行。”
“那就投掷项目吧，”杨老师指了指报名表，“铅球或者实心球，重在参与。”
予乐安在晏淮序的怂恿下报了实心球，而晏淮序自己则报了个趣味十足的袋鼠跳。
“好了，项目都报得差不多了。”杨老师拍拍手。
他环视教室，看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难得地露出笑容：“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展现我们班的精神面貌，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要是总分能进年级前三，我向学校申请，下周的数学作业减半。”
“哇——”
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
“杨老师万岁！”
“为了不写作业，拼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唯有沈行安静，他望着窗外洒满阳光的操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予乐安看了他一眼，想起他那双在单杠上青筋微显的手，忽然对即将到来的校运会生出了几分真切的期待。
校运会当天，阳光明媚。
操场四周彩旗飘扬，广播里不断播报着各项比赛的准备通知和激昂的进行曲，整个校园都沉浸在节日的热烈氛围中。
杨老师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运动服，指挥着班干部将一箱箱矿泉水和运动饮料搬上来，旁边还堆着几大袋面包和巧克力。
“来来来，参加比赛的同学先补充点能量，别客气！”杨老师亲自给刚结束跳远比赛累得瘫坐在椅子上的程究递上一瓶功能饮料，“表现不错，接下来还有接力，保持状态。”
程究接过饮料，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喘着气说：“谢谢杨老师。”
上午的比赛顺利进行。
晏淮序在袋鼠跳项目中凭借滑稽的动作和出人意料的灵活度赢得了不少笑声和掌声，拿了个趣味组第二名。
予乐安的实心球成绩虽然一般，但也顺利完成了任务。
到了下午，最受关注的长跑项目，男子三千米即将开始。
广播已经开始召集运动员到检录处报到。
“沈行呢，谁看到沈行了？”体育委员在班级区域焦急地四处张望，“马上要检录了！！”
同学们也纷纷起身张望，操场上人声鼎沸，却不见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奇怪，刚才还看到他在那边热身。”予乐安也蹙起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杨老师看了看表，脸色严肃起来：“分头去找找，不能耽误比赛。”
就在大家准备分散寻找时，晏淮序眼尖，指着操场边缘一处偏僻的树荫下喊道：“在那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沈行独自坐在石阶上，低着头。
晏淮序和程究已经率先冲了过去，予乐安和闻也也赶紧跟上。
走近了几人才发现不对劲。
沈行用手捂着脸，指缝间能看到明显的血迹，地上也滴落着几点鲜红。
他的校服外套搭在一边，胸口处也沾染了血迹。
“我靠！沈行你怎么了？！”程究惊呼道。
沈行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额角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明显的红肿，鼻孔里塞着已经被血浸透的纸巾，鲜红的血迹甚至沾染到了他的下巴和衣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随后赶到的杨老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严厉。
沈行皱了皱眉，不想多说，只简短地吐出几个字：“没事，篮球砸的。”
“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晏淮序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四处张望，
“妈的，哪个班的孙子，故意的是吧，眼看你要跑三千米了！”
程究也怒气冲冲：“肯定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偏偏砸这么准？找到他们非揍一顿不可。”
予乐安看着沈行脸上的血和苍白的脸色，心里猛地一紧，想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纸巾递过去。
闻也已经转身跑向校医处的方向。
“十分钟前，”沈行的声音因为塞着鼻子有些闷，“在旁边篮球场，几个外班的，不认识。”
杨老师脸色铁青，先安抚住激动的晏淮序和程究：“别冲动，这件事学校会处理！”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沈行的伤势，“除了鼻子和额头，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头晕不晕？”
沈行摇了摇头。
这时，广播再次响起：“请参加男子三千米的运动员立刻到跑道集合，比赛即将开始......”
沈行闻言，伸手就要扯掉鼻子里的纸巾准备站起来。
“你干什么，”杨老师一把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都这样了还跑什么跑，身体要紧！”
“对啊沈行，别跑了。”予乐安也忍不住开口，声音焦急。
晏淮序和程究也连忙劝阻。
沈行的目光扫过周围同学关切的脸，最后落在予乐安写满担忧的眼睛上，他紧绷的下颌线缓和了一些。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松开了想要站起来的力道重新坐了回去，低声道：“嗯。”
沈行在赶来的校医建议下，被杨老师和体育委员陪着去了医务室处理了。
晏淮序和程究还在愤愤不平地发誓要找出凶手，而被意外打断的三千米比赛，照常进行。
只是本班的看台区域，因为少了个可靠的身影，欢呼声中也掺杂了几分担忧与义愤。
予乐安望着沈行离开的方向，手里还捏着那包没能送出去的纸巾，心里沉甸甸的。
沈行被送往医务室后，男子三千米的检录处已经响起最后一遍催促广播。
体育委员急得满头大汗，在班级区域大喊：“三千米，我们班沈行弃权了，有人能替补吗？现在上去还来得及！”
人群一阵骚动，却无人应答。
三千米是耐力与意志的双重考验，临时找人顶替谈何容易。
“我去。”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予乐安站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重复道：“老师，我去吧。”
杨老师看着他单薄的身形，眉头紧锁：“予乐安，你确定？这可不是实心球。”
“总比弃权好，”予乐安抿了抿唇，“我会尽力跑完。”
时间紧迫，没有更好的选择。
杨老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注意安全，量力而行，别逞强！”
予乐安匆匆脱下外套，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运动短袖，快步走向起跑线。
晏淮序和程究在他身后大声给他打气：“乐安加油，跑完就行！”
站在起跑线上，望着漫长的环形跑道，予乐安才真切地感受到压力。
发令枪响，他跟着人群冲了出去。
第一圈，他还能保持在中后位置。
第二圈，呼吸开始急促。
第三圈，腿部像灌了铅般沉重，肺叶火辣辣地疼。
耳边的风声、呐喊声都变得模糊，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异常清晰。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予乐安想起沈行苍白的脸和地上的血迹，想起同学们期待的眼神，想起杨老师那句别逞强，不能停，至少要把这三千米跑完。
最后一圈，他的脸色已经煞白，嘴唇干裂，步伐踉跄，是靠着意志在拖动身体。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他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抽离，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