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槐树叶的沙沙声。小杰悄悄拉住了祝星歌的衣角，小花不知所措地咬着筷子。
祝星歌瞬间想起这件事，不过她并没有任何伤感的情绪，反而郑重的放下了筷子对着院长，带着笑意的问：“还记得我初二那年，您熬夜给我缝的那条连衣裙吗？”
院长怔了怔：“记得......你穿着去参加演讲比赛，拿了第一名......”
“对啊。”祝星歌笑着给小花夹了块鸡蛋，“那时候我就想明白了。”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血缘并不重要。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福利院，但是我都长这么大了，他们也没必要出现了。”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所有关怀和爱都是这些人给予她的，虚无缥缈的血缘在她这里可能还不如这一桌饭菜重要。
小时候没有获得，长大了也就不需要了。
此时的祝星歌却没想到，所谓的血缘很快就要出现，侵占她的生活。
院长望着祝星歌明亮的眼睛，伸手轻轻抚过祝星歌的发梢，就像多年前哄她入睡时那样。
“你这孩子......”院长的声音有些哽咽，“总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星歌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小安突然问道，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
祝星歌看出这是年纪最大的小安在转移话题，呵呵的笑着回答他：“等姐姐比赛完就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没关系的星歌姐姐，我们可以不要礼物，你回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祝星歌的筷子悬在半空，她看着小安认真的表情，又看了看其他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伸手揉了揉小安的头发，“姐姐答应你们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小花突然从凳子上跳下来，噔噔噔跑到墙角，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星歌姐姐，这个给你！”她踮着脚，把纸袋塞进祝星歌手里，“是我攒的糖纸，可漂亮了！”
祝星歌打开纸袋，里面是十几张被抚平压好的糖纸，每一张都闪着彩色的光。她认出这些都是自己每次回来时带给孩子们的糖果包装纸。
“我们都有给姐姐准备礼物！”小杰兴奋地喊道，其他孩子也纷纷跑开，不一会儿祝星歌面前就堆满了小礼物——用彩纸折的千纸鹤、画着歪歪扭扭笑脸的石头、用野花做的干花书签......
·
陆衢一进门，就看见女孩拿着一堆东西呵呵傻笑。
“怎么这么开心？”
祝星歌闻声抬头，正对上陆衢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她像举起珍宝似的小心展示手里的东西：“陆老师你看！”
那是一堆粗糙却充满童趣的手工礼物——用彩纸折的千纸鹤，橡皮泥捏的小兔子，还有歪歪扭扭写着“星歌姐姐最棒”的贺卡。
最上面还放着个铁皮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孩子们攒的硬币。
“小安说这是他存了一年的零花钱。”她轻轻晃了晃盒子，硬币发出清脆的声响，“说要给我当比赛路费。”
“这傻孩子。”她笑的开怀，“哪里用得着路费。”
陆衢的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这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女孩，此刻柔软得像一朵含苞的花。
“都是很珍贵的东西。”他说。
祝星歌笑得更灿烂了，眼角弯成月牙：“是啊，所以我全都收下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礼物重新包好，“等比赛结束，我要给他们每个人都带礼物回去。”
“还有这个。”祝星歌突然从身后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狡黠地眨眨眼，“院长妈妈偷偷塞给我的。”
信封里是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祝星歌站在福利院门口，胸前别着朵小红花，笑容比阳光还耀眼。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我们星星永远是最棒的。
陆衢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彩纸屑：“他们很爱你。”
祝星歌重重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问道，“今天正好有我的表演，要留下来看吗？”
“嗯，忙完了。”陆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他期待了这么久，总算能在今天如愿以偿的听到许久未听的歌声。
等女孩去准备，陆衢也转身从侧门走进观众席。
Livehouse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的光束缓缓亮起，空气中浮动着酒精与香氛混合的气息。
距离他上次看她的表演，已经过去整整十七天。
——十七天，408个小时，分钟。
——足够让一个理性至上的男人反复计算自己反常的心率。
陆衢站在后方，舞台的冷光扫过他的侧脸，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
他很期待这次的表演，今日结束了军部的工作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
他本以为只要再见过一次，他就会满足。
可当祝星歌抱着吉他走上舞台时，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露背装，后腰处别着一朵若隐若现的荆棘玫瑰。灯光打在她身上时，那朵玫瑰仿佛活了，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她在舞台上，简直就是光芒万丈的太阳。
吉他弦震动的刹那，陆衢的呼吸随之一滞。
舞台上的祝星歌指尖翻飞，黑色裙摆随着节奏绽开锐利的弧度，后腰那朵荆棘玫瑰在追光灯下渗出妖冶的血色。这哪里还是方才那个抱着铁皮盒子傻笑的姑娘——她此刻每个毛孔都在喷薄着灼人的光焰，连汗珠滚落锁骨的模样都带着攻击性的美。
台下欢呼声浪掀顶，所有观众都在为自己喜欢的乐手而疯狂。
只有陆衢看见祝星歌的指尖已经泛红，却仍在不知疲倦地拨弄琴弦。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祝星歌仰起头，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她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个舞台的灯光。那一刻，陆衢突然明白了什么叫——
光芒万丈，却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