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脸上全是泪。
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但她已经无暇理会。
“年纪大怎么了！”
“不就是二十几岁吗！”
“我喜欢他，别说二十，就算是他比我大三十四十，我也要嫁！！！”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现在好了，人被你气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你满意了吗！”
女孩儿旁边，她妈妈叉腰站着。
中气十足，吼声比女儿的还大。
“只有二十几岁？”
“二十几岁，你以为他比你早生的这二十年里，是在吃白饭吗？”
“他在跟别的女人恩恩爱爱，甚至生了小孩！”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宝贝大的女儿，居然要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后妈。
身为母亲，心里这道坎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后妈又怎么了？”
“他答应过我。”
“只要我不愿意，公公婆婆，还有前妻的孩子，我全都可以不见！”
“还有妈你也不想一想，他的条件那么好，如果不是离过婚，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话还没说完，脑瓜就被母亲重重一搡。
“你有什么不好？”
“大学刚毕业，二十二岁顶顶好的年纪，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
“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就被这个死男人勾走了魂儿。”
“他看上你，你还觉得是恩赐不成？”
“我看你真的是脑子坏了！”
女孩扁扁嘴巴：
“本来就是。”
“妈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优秀。”
“比起我周围那些同学，他又成熟，又稳重，多金帅气，有社会地位。”
女孩说着说着又开始爆哭。
这么好的婚事，就这样被彪悍的妈妈搅黄了。
“屁！”
“你才多大，你才认识过几个人！”
“等你马上开始工作进入社会你就知道了，四十几岁能混成他这样，根本连优秀两个字的边儿都沾不上！”
“他这种男人，你老妈我见得多了。”
“就是想要霸占你的美貌，你的青春，你的纯洁。”
“等到这些全都消失之后，你就成了他下一任前妻。”
“到时候还会有新的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取代你的位子，成为他的新目标。”
那女儿腾地一下站起来。
“你还是不是我亲妈！”
“居然这样诅咒我。”
她妈又是一个巴掌拍到女儿脑袋上，“臭丫头，我是在救你！”
“少废话，赶紧跟我回家！”
那妈妈连拉带拽，到底把女儿拎小鸡一样拎走了。
紫菱看着她们的背影。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当那陌生母亲的话一语成谶，句句在她身上应验，成为她和费云帆这段婚姻的真实写照。
再次回想起今天这一刻的时候。
紫菱突然意识到其实老天爷对她也并不是那么坏。
冥冥中，它曾经给过她如此明显的暗示。
可惜当时的她对此懵然不知。
只把一切当成别人的故事。
她在别人的故事中，又怎么看得到自己。
……
耳边吵闹声渐行渐远。
紫菱刚想说什么，却被费云帆先发制人。
他语气郑重，带着点不悦：
“紫菱，不要听到点什么就随便联想。”
“你不是刚刚的女孩儿，我也不是她的那个未婚夫。”
紫菱有些呆：
“我，我没有这样想。”
费云帆神情多了几分放松，又立刻装作不在意：
“那就好，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听上去，对方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
“我和他不一样，毕竟四十岁的人，很少有能达到我这种高度和成就的。”
所以紫菱。
你大可以放心。
把自己交给我。
紫菱懵懂地看着费云帆，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另一张冷淡疏离神色锋利的脸。
如果是费鹰呢。
他四十岁的时候，也不行吗。
费云帆见她走神，问，“紫菱，在想什么？”
紫菱记得费云帆的提醒。
连忙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思考跟费鹰有关的事情。
她摇摇头，“我只是想到我妈。”
如果妈妈还是她的妈妈，听到她要嫁给费云帆，应该也会非常不满。
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气到把房顶都掀翻，也不准她嫁。
可现在。
她就这样顺顺利利地离婚又结婚。
而她最爱管事的妈妈，却已经不再管她。
紫菱垂眸神伤。
如果她打败了绿萍，是不是就能让妈妈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
……
距离跨年夜正好过了三天。
绿萍算好时间，拨通费鹰的电话。
原本那天夜里她已经跟妈妈打过招呼说可能不回来住。
打算去费鹰那儿，继续一下上次温泉后没有做完的事情。
但那天二人的对话结束得不算愉快。
费鹰沉默着将她送回家，她自然也就没有再提。
电话拨通。
费鹰接了起来。
但是没说话。
绿萍开口：“后天我要和我妈妈去提车。”
费鹰：“嗯。”
短短的一声。
听着并没想象中那么不耐烦，但也没有要继续接话的意思。
绿萍想了想，又问：“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的新车？”
对面沉默了几秒。
绿萍听见他似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她。
“你哄人会不会太敷衍啊。”
绿萍抿了抿唇，“所以我是不是已经把你哄好了？”
费鹰被她气笑了。
“你想得美。”
三天不联系。
卡着当初约定过的时间打过来。
话都没说几句，就想把他哄好。
他费鹰有这么没出息？
绿萍又问：“那除夕你要来我家吃饭吗？”
“我妈，舅舅，颜颜都在。”
“如果你想，可以带着小羽毛过来，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费鹰停顿几秒：
“这也是在哄我吗。”
“不是。”
绿萍坦然承认。
她是真的想邀请他过来。
“但是如果你还是不答应，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潜台词：我就不哄了。
“好，我去。”
费鹰败给她。
出息是什么，重要吗。
他答应得干脆。
可绿萍却觉出几分可怜。
是的。
绿萍最近发现自己经常觉得他可怜。
被费云帆几次三番提到妈妈的时候，很可怜。
被她命令不准谈感情的时候，很可怜。
年夜饭出去吃却连问都不用问家中长辈意见的时候，更可怜。
绿萍努力忽略心头怪异的酸涩。
问：“你在忙什么呢？”
费鹰好整以暇地看着电脑屏幕，那上面赫然是一份文件。
正是费云帆给紫菱的那份聘书。
他指尖轻点，将文件发给绿萍。
绿萍看了眼，问：
“这是真的？”
没有公章，没有抬头，怎么看怎么像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打印出来的东西。
完全不像是董事会发布的官方文件。
费鹰轻笑：
“当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