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角落里，空气仿佛凝固了。江屿那句“一等奖是李哲”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惊涛骇浪。
许哲竞赛失利，而最大的赢家，竟然是那个沉默寡言、几乎被所有人忽视的李哲？
这个反转太过惊人，以至于念薇和林小雨都怔在原地，一时无法消化。
“李哲……他以前这么厉害？”林小雨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可他现在……”
是啊，一个曾经能在全国性竞赛中击败许哲这种学霸的人，怎么会变得如今这般阴郁孤僻，几乎游离在集体之外？那次竞赛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失败的起点……”念薇重复着许哲的话，脑海中飞速运转，“如果密钥指的是这次失败，那会是什么？比赛的日期？他的名次？还是……”
“警方正在排查那次竞赛的所有相关信息，”江屿的脸色依旧凝重，“日期、编号、甚至他们学校的代码，都有可能。但许哲这个人，心思很深，他设置的密钥，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看向念薇，眼神复杂：“而且，他刚才故意过来跟你说那些话，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引导？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许哲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幕后操纵的“影子”，此刻应该极力隐藏自己才对，为什么反而要主动接近，说出那番意有所指的话？难道他就不怕暴露吗？
还是说，他自信到觉得没人能抓住他的把柄，甚至乐于欣赏他们困惑挣扎的样子？
一种被愚弄、被当作棋子的愤怒和无力感油然而生。
接下来的两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警方那边对密钥的破解似乎遇到了瓶颈，尝试了多种组合都未能成功。而校园里，流言似乎有了一些新的风向。
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开始隐约提及许哲当年竞赛失利的事情，只是版本变得扭曲，有的说是他发挥失常，有的则暗示他是因为某些不光彩的原因才惜败于李哲，甚至还有谣言将他的转学与那次失败联系起来。
这些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私下里传播，虽然范围不大，但显然针对性极强。
念薇和江屿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变化。
“是许哲自己放出的消息吗？”午休时，念薇忍不住低声问江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揭伤疤？”
江屿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不像。我倒觉得，这更像是有人在故意搅混水，把注意力往许哲身上引。”他目光扫过教室角落空着的位置——李哲今天请假没来。
“你是说……李哲？”念薇心领神会。
“未必是他亲自散播，但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江屿眼神锐利，“他和许哲之间，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一个是一败涂地后转学的优等生，一个是获胜后却沉寂消沉的技术宅……他们俩，到底谁更恨谁？”
这个疑问盘旋在每个人心头。
下午放学后，念薇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整理作文比赛的材料，稍微耽搁了一会儿。等她收拾好东西回到教室，大部分同学已经离开了。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夕阳的金辉斜斜地洒进来，将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的座位在窗边。她走过去，正准备拿起书包，目光却猛地被自己桌面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枚徽章。
一枚有些旧了，边缘甚至有点掉漆的金属徽章，静静地躺在她摊开的《追风筝的人》封面上。
徽章的图案很特别，是一棵被狂风摧折、却依旧顽强生长出新枝的大树，下面有一行细小的英文：“Rise from the Ashes”（从灰烬中重生）。
这是……？
念薇的心跳莫名加快。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徽章，触手冰凉。徽章背面，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道深深的、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刻意划出的刻痕。
谁放在这里的？许哲？李哲？还是那个神秘的“影子”？
这枚徽章又代表着什么？是警告？是提示？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挑衅？
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教室空空如也，走廊外也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念薇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徽章，心脏怦怦直跳。她立刻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江屿。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看来，你收到了。”
念薇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许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室后门门口，正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斯文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让人看不透。
“是你放的？”念薇举起手中的徽章，警惕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靠住了自己的课桌。
许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缓缓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徽章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嘲弄，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枚徽章，”他轻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藏着暗流，“是当年参加竞赛时，学校特意为参赛队员定制的。寓意很好，从灰烬中重生……”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徽章上那棵折而不屈的大树，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讥诮：“可惜，灰烬就是灰烬，重生……不过是失败者自我安慰的幻想罢了。”
他抬起眼，看向念薇，目光透过镜片，锐利了几分：“你知道那次比赛，我输得有多惨吗？所有人都看好我，老师、父母、同学……都觉得一等奖非我莫属。可结果呢？我连最简单的算法都出现了致命失误，输得一塌糊涂。而李哲……那个平时连话都不说的家伙，却一战成名。”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念薇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不甘和怨恨。
“这和你做的那些事有什么关系？”念薇鼓起勇气问道，手指紧紧捏着徽章，冰冷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
许哲忽然笑了，那笑容看起来依旧温和，却无端地让人感到寒冷：“我做了什么？苏念薇同学，说话要讲证据。我只是……看到一个迷路的人，忍不住想给她一点提示而已。”
他向前又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你不是很好奇密钥是什么吗？‘最初的失败’……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手中的徽章，又缓缓移向她桌上那本《追风筝的人》。
“忠诚与背叛，救赎与堕落，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有时候，你以为的敌人，未必是真正的敌人。而你信任的人，也未必值得信任。”
他的话像迷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你到底想说什么？”念薇感到一阵困惑和不安。
许哲却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然后，他后退一步，恢复了那种疏离有礼的姿态。
“祝你好运，苏念薇同学。希望你能……找到真正想要的答案。”
说完，他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教室，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念薇独自站在空荡的教室里，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徽章，和桌上那本摊开的书，脑海里回荡着许哲那些似是而非、充满暗示的话语。
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忠诚与背叛？救赎与堕落？ 真正的敌人？信任的人？
一个个谜团像漩涡一样，几乎要将她吞噬。许哲的出现和这番话，非但没有澄清疑惑，反而让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是在暗示李哲才是真正的操纵者？还是在为自己开脱？或者，这根本就是他精心设计的又一个圈套？
那枚徽章，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背后的刻痕又是什么意思？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疲惫。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屿发来的信息：
【还在老师那吗？我快到教学楼下了。】
念薇看着信息，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她深吸一口气，将徽章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不管许哲想玩什么游戏，她不能自乱阵脚。
她回复了一句：【马上下来。】
然后，她快速收拾好书包，将徽章小心地放进口袋里，拿起那本《追风筝的人》，快步走出了教室。
走到教学楼门口，江屿正拄着拐杖等在那里。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念薇心中的不安仿佛被驱散了些许。
“怎么这么久？”江屿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
“没什么，老师多交代了几句。”念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说出徽章和许哲的事，她想先理清头绪。
江屿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但看她不想说，也没多问，只是说：“走吧，先回家。”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
走到那个熟悉的分别路口，念薇终于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徽章。
“江屿，”她叫住他，将徽章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我刚才在我桌上发现的。”
江屿疑惑地接过徽章，仔细看了看，当看到那棵折断的树和“Rise from the Ashes”的字样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念薇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是电话铃声。
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赫然是——
李哲。
念薇和江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李哲？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而且是在这个她刚刚拿到这枚诡异徽章的时刻？
念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李哲那特有的、带着些许电子质感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但仔细听，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急促？
“苏念薇。”
“许哲刚才是不是去找过你？给了你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