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比这天山雪原的万载寒冰更加凛冽。
吴天鹰那凝聚了玄丹境恐怖力量的玄气鹰爪,如同索命的无常,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已然临身!那毁灭性的威压,将李玄尘周身数丈的空间都彻底封锁、凝固,令他连闪避都成为一种奢望。背后那凌厉无匹的劲风,尚未及体,已然让他脊骨欲裂,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挤压破碎!
结束了么?
不!
就在这意识都仿佛要被死亡冻结的千钧一发之际,李玄尘那近乎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不屈的星火,骤然爆发出燎原之势!
过往的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青竹院中,云姨无声的陪伴与温柔的叮嘱;星陨古洞内,那具如玉骸骨传递的“守护”与“希望”的残念;退婚之时,苏映雪清冷目光下那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与自己挥笔写下“各自安好”的傲骨;玉门关擂台上,萧逸风那睥睨的眼神与“破军斩”诞生时的惨烈决绝;药谷春深,苏映雪带来惊天秘闻时的痛苦与决然;寒冰渊底,雪隐高人那“肌骨虽寒,心火不灭”的振聋发聩的指点……
还有,怀中那枚带着裂痕、承载着云姨深切关怀的云纹玉佩,以及那仅剩不多的、蕴含着极致寒能与生机的——千年寒玉髓!
“我不能死!!!”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在他心中轰然炸响!那近乎枯竭的丹田深处,那经过寒玉髓淬炼、与星辉之力初步交融的本源玄气,连同那坚韧到了极点的意志,以及刚刚领悟不久的、更深一层的“寂灭归尘”真意,在这一刻,被压缩、点燃、引爆!
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支配了他的行动!
他竟不再去管那背后足以将他撕成碎片的玄气鹰爪,而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将怀中那仅剩小半瓶、尚未完全炼化的“千年寒玉髓”取出,不顾一切地,将其中的大部分,连同玉瓶本身,一同拍向自己的胸口膻中穴!
同时,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所有神意、所有对生的渴望、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尽数灌注于《太虚引星诀》那沟通星辰、引动寂灭的终极奥义之中,试图强行引动那冥冥中、一直难以主动沟通、却在此刻生死关头隐隐共鸣的星辰本源之力!
“轰!!!”
无法形容的极致寒气,混合着玉瓶碎片,瞬间在他胸口炸开!仿佛将一颗万载冰核直接塞入了他的体内!血液在刹那间凝固,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刃切割、寸寸断裂!前所未有的痛苦,甚至超越了在寒冰渊中炼化玉髓之时!
但与此同时,那源自太虚星宫的古老传承,那《太虚引星诀》的核心之力,在这股极致的外力刺激与李玄尘不屈意志的疯狂催动下,竟真的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却带着亘古苍凉意味的共鸣!
一丝微不可察、却纯净而浩瀚的星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与这雪原上空的阴霾,悄然降临,融入了他那即将崩溃的躯体,与他自身的寂灭剑意、与那爆开的寒玉髓能量,以一种极其狂暴而混乱的方式,强行融合!
“呃啊!!!”
李玄尘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七窍之中同时溢出鲜血,瞬间冻成血色的冰棱!他整个人被一层诡异的冰蓝色与点点星辉交织的光芒所笼罩,气息变得混乱而恐怖!
他猛地转身,面对那已近在咫尺的玄气鹰爪,眼中已无惧色,唯有与敌偕亡的疯狂与冰冷!
他放弃了青钢剑,将融合了寒玉髓极致寒气、微弱星辉、自身全部玄气与寂灭剑意的所有力量,尽数压缩于右拳之上!
那拳头,已然看不出血肉之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深空寒冰与破碎星辰混合的、令人心悸的灰蓝之色,表面甚至凝结出了细密的冰晶与流转的微光!
没有招式,没有名目,只有这倾尽所有、超越自身极限的——最后一击!
他迎着那撕裂一切的玄气鹰爪,一拳轰出!
“嗡!”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在哀鸣、扭曲!一股寂灭、冰寒、却又带着星辰亘古意味的恐怖力量,悍然爆发!
“轰隆!!!”
难以想象的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这雪原上炸开!
灰蓝色的拳劲与那凝实的玄气鹰爪,毫无花巧地猛烈碰撞!
刺目的光芒瞬间爆发,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地面厚厚的积雪被瞬间蒸发、掀起,露出下方黑色的冻土,继而冻土也被撕裂、翻卷!那围在四周、结成战阵的数十名凌霄阁弟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被震得东倒西歪,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口喷鲜血,昏死过去!连那八名精英弟子组成的核心剑阵,也在这恐怖的冲击下剧烈摇晃,光芒明灭不定!
首当其冲的吴天鹰,脸上的冷漠与残忍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只觉得一股诡异而强大的力量,混合着极致寒气与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苍凉意志,如同摧枯拉朽般,沿着鹰爪轰入他的手臂,直冲心脉!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条右臂传来刺骨寒意与撕裂般的剧痛,掌心那凝聚的玄气鹰爪竟被硬生生轰散!他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退,每退一步,都在坚冰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体内气血翻腾如同沸水,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剧烈的震荡!
他死死地盯着能量爆发的中心,眼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恐惧?那是什么力量?那小子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完全不属于玄脉境层次的力量?
光芒与烟尘缓缓散去。
只见碰撞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数丈的深坑。
李玄尘依旧站立着。
但他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全身衣衫尽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恐怖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鲜血如同小溪般从无数伤口中涌出,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他右拳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森白的指骨,整条右臂软软垂下,显然骨骼经脉已碎。他脸色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他手中那柄陪伴他许久的青钢剑,在这超越极限的力量对冲下,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咔嚓”一声,寸寸断裂,化作无数碎片,叮叮当当地散落在地,如同为他奏响的挽歌。
“噗通!”
李玄尘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又是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意识迅速被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吞噬。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自己那倾尽所有的一拳,虽未能击杀吴天鹰,但那融合了寒玉髓与星辉的诡异力量,似乎也让对方受了不轻的创伤……
吴天鹰稳住身形,压下翻腾的气血,看着深坑中跪倒昏迷、气息近乎断绝的李玄尘,又感受着自己右臂传来的麻痹与剧痛,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玄脉境的小子,临死反扑竟能爆发出如此威力,甚至伤到了自己!
他眼中杀机更盛,此子绝不能留!
他强提一口玄气,正欲上前补上最后一击,彻底结果李玄尘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因为两人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对轰,破坏了此地本就脆弱的地质结构,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李玄尘身下的地面,连同那个深坑,竟猛然向下塌陷,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宽达数尺、幽暗不知通向何方的——冰川裂隙!
凛冽的寒风如同鬼哭,瞬间从裂隙深处倒灌而出!
李玄尘昏迷的身体,毫无反抗之力,随着崩塌的冰块与积雪,瞬间被那黑暗的裂隙吞噬,消失不见!
吴天鹰一个箭步冲到裂隙边缘,只感受到下方涌出的、比渊口更加酷烈紊乱的寒气与能量乱流,他急忙释放神识向下探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感知不到李玄尘的任何气息,仿佛他已被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寒彻底湮灭。
吴天鹰站在裂隙边缘,脸色变幻不定。他绝不相信李玄尘在那种状态下坠入此等绝地还能生还。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冷哼一声,对着惊魂未定的手下弟子寒声道:“坠入此等冰川绝隙,身受如此重伤,必死无疑!此地不宜久留,撤!”
确认李玄尘已无生还可能,他不再犹豫,带着伤亡不轻、士气低落的凌霄阁众人,迅速撤离了这片狼藉的雪原。
风雪依旧,渐渐掩盖了战斗的痕迹与淋漓的鲜血。
唯有那道新生的、幽深不知几许的冰川裂隙,如同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惨烈而绝望的搏杀。
星辉暂隐,绝境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