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遇袭之事,虽未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却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药王谷这片世外桃源荡开了层层涟漪。谷中守卫明显加强了,尤其是几处重要药圃与丹房所在,日夜皆有弟子巡逻,禁制亦被重新加固。
李玄尘因强行运功对敌,牵动了未愈的伤势,调息了两日,方才将那股翻腾的气血重新平复下去。然而,经此一役,他愈发深刻地认识到自身实力的不足。如今的他,莫说应对凌霄阁、玄冥教这等庞然大物,便是应付一些精锐的袭击,也显得左支右绌。
实力,必须尽快恢复,并且要变得更强!
这一日午后,他独自坐于房中,手中摩挲着那枚云姨所赠的云纹玉佩。这玉佩质地温润,常年佩戴,已与他气息隐隐相通,有宁心静气之效,更似乎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秘波动。然而,在玉门关与萧逸风那惊心动魄的一战中,这玉佩为他抵挡了部分“九霄雷动”的冲击,表面已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灵光也黯淡了几分。
看着这枚承载着云姨深切关怀与期望的玉佩受损,李玄尘心中一阵抽痛。同时,他也回想起在葬剑谷涅盘重生、以及后来修炼《星辉锻骨术》时,对于极寒能量淬炼体魄的些许感悟。无论是修复这意义非凡的玉佩,还是为了辅助《星辉锻骨术》下一阶段的修炼,乃至应对未来可能更加酷烈的战斗,他都亟需一种性质极寒、蕴含纯净灵力的天材地宝。
他沉吟良久,终是起身,前往拜见药王谷中一位以博闻强识、精通各类天材地宝习性而着称的孙长老。
孙长老的居所位于谷中一片幽静的竹林深处,竹屋简朴,四周弥漫着淡淡的书香与药香。听闻李玄尘来访,这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并未感到意外,热情地将他迎入屋内。
“李少侠伤势可好些了?”孙长老捋着长须,关切地问道,目光扫过李玄尘依旧略显苍白的脸色,“前夜药圃之事,多亏少侠仗义出手,老夫代谷中上下,再次谢过。”
李玄尘忙拱手还礼:“孙长老言重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晚辈此次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询,还望长老不吝赐教。”
“哦?少侠但说无妨。”孙长老示意他坐下说话。
李玄尘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带有裂痕的云纹玉佩取出,置于桌上,恳切道:“此玉佩乃长辈所赐,对晚辈意义非凡。前番激战,不幸受损,灵性有失。晚辈想将其修复,并听闻某些极寒灵物,或对晚辈所修功法亦有所助益。不知长老可知,何处可寻得‘千年寒玉髓’此物?或其相关线索?”
“千年寒玉髓?”孙长老闻言,白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他拿起那枚玉佩,仔细端详了片刻,尤其是那道细微的裂痕,沉吟道:“此玉佩材质特殊,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内含玄机,确非凡品。若要修复其灵性,寻常温养之法恐难奏效,需以至寒至纯之物为其重塑灵基…这千年寒玉髓,性极寒,蕴藏精纯无比的太阴菁华与天地灵力,倒是恰好对症。”
他放下玉佩,目光变得悠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只是…此物太过稀有难得。其性极寒,通常只存在于万载玄冰深处,受地脉阴气与星辰之力千万年滋养,方能孕育出一丝半缕。近几十年来,据老夫所知,唯有西北苦寒之地的‘天山绝域’,其核心险地‘寒冰渊’附近,曾有过零星出土的记录。”
“天山绝域?寒冰渊?”李玄尘精神一振,连忙追问,“还请长老明示。”
孙长老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少侠,非是老夫危言耸听。那天山绝域,绝非善地。其地处极西北,终年冰雪覆盖,狂风如刀,环境之恶劣,远超常人想象。不仅有着足以冻裂金铁的酷寒,空气中弥漫的冰属性玄气更是浓郁且狂暴,非玄脉境以上修为,难以长时间深入其中,否则玄气冻结,经脉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绝域之中,凶险遍布。有适应了极端环境、皮毛坚逾精钢、爪牙锋锐无比的雪域凶兽,如‘冰原妖狼’、‘寒冰巨熊’,其实力堪比人类玄脉境高手,甚至更强。更有那神出鬼没、能隐形于风雪之中、以吸食生灵精气为乐的‘冰魅’,防不胜防。”
“近年来,那天山绝域更不太平。”孙长老压低了声音,“据说被一群修炼寒冰属性功法的散修联盟‘雪魄门’占据了部分区域,划为禁地。此外,还有一些行踪诡秘、身份不明的势力也在其中活动,目的不明。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厮杀争斗时有发生,可谓是步步杀机。”
他看着李玄尘,语重心长道:“李少侠,你伤势未愈,此刻前往天山绝域,无异于羊入虎口。那千年寒玉髓虽好,但也需有命享用才是。不若再从长计议,或可寻觅其他替代之物?”
李玄尘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惧色,唯有眼神愈发坚定。他起身,对着孙长老深深一揖:“多谢长老告知详情,晚辈感激不尽。”
他直起身,目光清澈而决然:“然而,此玉佩于晚辈而言,重于性命。且晚辈功法特殊,确需借此极寒之物突破瓶颈。前路虽险,却不得不行。若因艰难便畏缩不前,武道之途,亦将就此止步。”
孙长老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意志,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为了追寻丹道极致,也曾不顾生死,深入蛮荒。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再劝无用,便道:“既然少侠心意已决,老夫也不再相劝。我药王谷库房中,尚有一些抵御严寒的‘赤阳丹’与‘暖玉符’,可助少侠抵御部分寒气。此外,老夫这里还有一份多年前一位冒险者留下的、关于天山绝域及寒冰渊区域的简略地图,虽不详尽,或可指明大致方向。”
说着,他转身从书架深处取出一只古朴的木匣,打开后,里面是几瓶丹药,几枚散发着温热气息的玉符,以及一张绘制在不知名兽皮上的地图,线条粗犷,许多地方都是空白,只在中心区域标注了“寒冰渊”三个小字。
“这些,便赠与少侠,聊表寸心,望能助少侠一臂之力。”孙长老将木匣推到李玄尘面前。
李玄尘心中感动,知道这些物品虽非绝世珍品,但在那天山绝域之中,或许便是救命之物。他再次郑重行礼:“长老厚赠,晚辈铭感五内。他日若有所成,必不忘药王谷与长老今日之恩。”
带着木匣与获取的关键信息,李玄尘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刚将木匣收好,叶灵儿便像一只欢快的蝴蝶般跑了进来,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满与担忧:“李大哥!我听说你去找孙长老打听‘千年寒玉髓’了?你…你是不是要去那天山绝域?”
李玄尘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坦然道:“是,我确有此意。”
“不行!太危险了!”叶灵儿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小脸绷得紧紧的,“孙长老肯定都跟你说了!那里又冷又危险,还有那么多坏人和可怕的凶兽!你伤还没好利索呢!要去…要去也得等伤完全好了,再多找几个帮手一起去!”
李玄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温言道:“灵儿,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的伤势已无大碍,调息几日便可。至于帮手…”他摇了摇头,“此行前途未卜,凶险难料,我岂能连累他人?况且,有些路,终究需要独自去走。”
“可是…”叶灵儿还想再劝。
“我意已决。”李玄尘打断她,目光坚定如铁,“不过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待伤势再稳定些,做好准备再出发。”
叶灵儿知他性格执拗,一旦决定之事,便难再更改。她咬着嘴唇,眼圈微微发红,半晌,才跺了跺脚,赌气似的从自己的小药囊里掏出好几个瓶瓶罐罐,一股脑塞到李玄尘手里:“给给给!这是‘雪参护心丹’,能抵御奇寒;这是‘百草解毒丸’,能解大部分寒毒;还有这个‘金疮灵膏’,效果比之前给你的更好…你都带上!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哽咽。
李玄尘看着手中这些珍贵的丹药,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位性情各异、却同样真心关怀他的女子,胸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郑重地将丹药收起,沉声道:“灵儿,多谢。此情此意,李玄尘必不相忘。”
三日后,李玄尘自觉状态已调整至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伤势虽未尽复,修为也停留在化罡期,但内息平稳,行动无碍。他将那卷粗略地图反复研读,牢记于心,又准备了足够的干粮与清水,以及孙长老和叶灵儿所赠的丹药符箓。
晨曦微露,薄雾未散。
李玄尘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背负用布包裹的青钢剑,向孙长老、叶灵儿辞行。
叶灵儿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强忍着泪水,不住地叮嘱他要小心。
孙长老抚须道:“少侠,记住,寒冰渊深处,万不可久留。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
李玄尘对着俩人人,再次深深一揖。而后,他不再犹豫,毅然转身,大步走出了药王谷这暂时的庇护所,踏上了前往西北天山绝域的漫漫征程。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坚定而孤独。
前方,是未知的冰雪世界,是无尽的艰难险阻。
但他心中,唯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