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出来,怎么样?”
这轻飘飘的,仿佛在问“晚饭吃什么”一般的语调,回荡在这一片,死寂的,混沌虚空之中。
断崖之上,那上百名,刚刚从狂信与劫后余生的狂喜中,稍稍回神的天剑宗弟子,身体,猛然一僵。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一种,混杂了茫然,荒谬,与极致惊骇的,复杂表情。
揪……揪出那个‘神’?
我们?
刚刚,才在那位魔子厉九幽的手下,像蝼蚁一样,险死还生。
刚刚,才亲眼目睹了,一个世界的,生灭与崩塌。
现在,这个,一手将他们,从毁灭边缘拉回来的,白衣神只,却告诉他们,要去狩猎,那场毁灭背后的,真正导演?
这个念头,光是,在脑海中,闪过一瞬。
就让他们的神魂,都感到了,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战栗!
那不是,凡人,可以去挑战的,领域!
“沈……沈师兄……”
林清婉,几乎是,第一个,找回了自己声音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那双,清冷的狐狸眼中,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困惑与惊惧。
“你说的‘神’……究竟,是什么?”
“我们……真的,可以……”
她,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真的,配吗?
沈亦,转过头,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苍白而绝美的俏脸,看着她眼底,那属于“凡人天才”的,理智与挣扎。
他,笑了。
“看来,你们,还没看明白。”
他,掂了掂,手中那枚,已经,变得温润如玉的,金色神印。
“你们以为,厉九幽,是这场戏的,主角?”
“不。”
沈亦,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
“他,连当演员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一条,被养得最肥的,鱼。”
“而这方神藏,就是鱼塘。我们所有人,都是鱼塘里的鱼。”
“至于这个……”
他,将那枚神印,举到众人眼前。
“就是,那个所谓的‘神’,垂下来的,鱼钩。”
鱼钩!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口!
他们,瞬间,明白了。
什么神赐之遗宝!
什么绝世之机缘!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诱饵!
一个,引诱鱼塘里,最强壮的鱼儿,互相吞噬,最终,将所有精华,汇聚一身,然后,一口,咬住钩的,致命陷阱!
厉九幽,自以为,算计了所有人。
殊不知,他自己,才是,被算计得,最彻底的那一个!
而他们这些,进来寻宝的,各大宗门弟子,不过是,给那条“主菜”增添风味的,饲料罢了!
一股,冰冷到骨髓的,恶寒,瞬间,席卷了所有人的心!
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天骄身份,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原来……他们,只是,一群,被圈养的,牲畜!
“那……那我们……”一名弟子,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站立不稳,“我们,该怎么办?等着……等着下一次,被收割吗?”
绝望。
比面对厉九幽时,更深沉,更无力的,绝望。
厉九幽,再强,终究,还是可以理解的,敌人。
而那个,隔着一个世界,垂下鱼钩的,未知的“神”……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想象的,极限!
“怎么办?”
沈亦,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扫视着,一张张,被恐惧与绝望,笼罩的脸。
“很简单。”
“要么,继续当鱼,祈祷下一次,鱼钩,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森然无比。
“要么……”
“就砸了它的鱼竿,掀了它的鱼塘!”
轰!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血,瞬间,热了!
是啊!
要么,像牲畜一样,在无尽的恐惧与轮回中,等待被宰割的命运。
要么,就拼上一切,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向那高高在上的,执竿者,挥出,属于自己的,剑!
恐惧,依旧在。
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决然,却,开始,在每个人眼中,悄然滋生!
“我们……听沈师兄的!”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
“对!听沈师兄的!”
“当鱼?我宁可死!”
“干他娘的!!”
一时间,群情激愤!
刚刚经历过一场屠杀,又目睹了一场灭世的,这群天剑宗弟子,他们的神经,早已,绷断。
剩下的,只有,破而后立的,疯狂!
林清婉,看着,眼前这,群情激昂的一幕。
又,看了看,那个,只用三言两语,就将一群,绝望的羔obtain,变成了,一群,敢于向神挥剑的,疯子的,男人。
她,不由得,苦笑一声。
疯了。
都疯了。
不过……
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能陪着这个男人,一起,疯一次。
似乎,也,不赖。
沈亦,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要的,不是一群,只会跪地膜拜的,信徒。
而是一群,敢跟着他,一起,掀翻这片天的,疯子。
“很好。”
他,不再废话。
他,缓缓,托起了,手中的金色神印。
“这枚鱼钩,刚刚,才咬死了,那条最肥的鱼。”
“它的主人,正准备,收线。”
“我们,就在它,收线之前……”
说话间。
他,翻开了,另一只手。
那枚,古朴的,黑色罗盘,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抓住这条线,逆流而上。”
嗡——
沈亦,将那枚金色的神印,轻轻地,按在了,黑色罗盘的,中央!
“以此为饵,以身为舟。”
他,体内的剑元,轰然,注入罗盘!
“天衍,开!”
咔嚓!
那古朴的黑色罗盘,在这一刻,猛然,光芒大放!
它,不再是,一个罗盘。
而是,化作了一面,可以,映照诸天,勘破本源的,古老镜面!
镜面之中,一道,由金色神印,延伸而出的,虚幻丝线,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那丝线,一头,连着神印。
而另一头……则,没入了,这片混沌虚空的,最上方,一个,肉眼,根本无法看见的,维度节点!
鱼线!
这就是,那条,连接着“鱼塘”与“执竿者”的,因果之线!
“找到了。”
沈亦,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下一瞬。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肝胆俱裂的,动作!
他,操控着那天衍境所化的古镜,竟,不是斩断那根丝线,而是,猛地,缠绕了上去!
然后,狠狠一拽!
仿佛,在对鱼线那头的,存在,发出,最直接的,挑衅!
——你不是,要收线吗?
——来!
——我帮你,拉!
轰隆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力,猛然,从那根虚幻的丝线上,传递而来!
整个断崖残骸,连同上面,所有的天剑宗弟子,都被这股力量,猛地,向上,一扯!
“啊啊啊——!”
失重!
极致的,失重感,让所有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们,看到,自己,正以一种,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恐怖速度,被,拖拽着,冲进了,那个,未知的,维度节点!
眼前,不再是,混沌虚空。
而是一条,由,无数,破碎光影,与,扭曲法则,构成的,尖啸通道!
在这通道的壁垒上,林清婉,甚至,看到了,无数世界的,生灭剪影!有,科技璀璨的星河文明,在哀嚎中,化作尘埃;有,仙魔林立的,浩瀚大陆,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一把抹去……
那,都是,被“收割”掉的,“鱼塘”!
而在这条,通往未知终点的,死亡通道的,最前方。
那个,一手,操控着天衍境,一手,负于身后的,白衣身影。
依旧,从容。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
看到了,那,鱼线的,另一端。
他,低声,自语。
那声音,带着一丝,即将,见到猎物的,冰冷与……兴奋。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