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万丈高空狠狠掼下。
轰隆!
沈亦的身体重重砸在一片坚硬而冰冷的岩石地面上,骨骼碎裂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真实质感的剧痛,却让他混沌的意识猛然一清。
他活下来了。
强烈的求生本能压过了身体的崩溃感,他下意识地收紧双臂,用自己残破的身躯作为肉垫,死死护住怀中的艾莉西亚。
温软的身体只是轻轻一震,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冲击。
周围不再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死寂虚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与腐殖质的独特气息。
耳边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水滴声,在空旷的环境中回荡,滴答,滴答,像是时间的脚步重新开始丈量。
沈亦挣扎着,试图撑起上半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浑身上下每一处崩裂的伤口。
他的后背,血肉模糊,森然的脊骨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上面布满了被空间裂痕切割出的恐怖沟壑。
左臂的肌肉依旧呈现出诡异的衰老与新生交织的状态,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把钝刀在骨髓深处来回刮动。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
艾莉西亚双眸紧闭,绝美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精致人偶。
她的呼吸微弱到了极致,若非胸口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沈亦几乎要以为她已经……
心脏猛地一抽,一股远超肉体伤痛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想要搭上她的腕脉,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体内的九幽真气早已在空间乱流中消耗殆尽,经脉寸断,丹田枯寂。
他现在,甚至比一个普通人还要虚弱。
就在这时,他识海深处,那股由光明与黑暗交融而成的奇特力量,仿佛感受到了他意念的牵引,自发地流动起来。
那不是单纯的光明,也不是纯粹的黑暗。
它像是一条奔腾不息的阴阳大河,一半是创生的圣洁,另一半是毁灭的幽寂。
这股全新的力量沿着他早已断裂的经脉,开始了一种野蛮而霸道的修复。
光明的力量所过之处,破损的血肉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链接,干涸的细胞被注入磅礴的生机。
而黑暗的力量紧随其后,将所有坏死的组织,侵入体内的混乱法则碎片,尽数吞噬,分解,化作最纯粹的能量,反哺给新生的肉体。
创生与毁灭,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完美循环。
剧痛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剧烈。
那是骨骼被强行重塑,经脉被野蛮拓宽的痛苦。
沈亦的额头瞬间渗出大片的冷汗,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但他漆黑的眼眸里,却燃起了一抹惊人的神采。
有用!
这股力量,不仅能修复他的身体,甚至比他之前的九幽真气,要强大无数倍。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那非人的痛苦,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细微的,黑白交融的力量,从自己的指尖渡入艾莉西亚的体内。
这股力量一进入艾莉西亚的身体,就像是倦鸟归林,乳燕投怀。
其中圣洁的光明部分,主动与她枯竭的神魂本源产生共鸣,化作最温润的甘霖,滋养着她那片几近干涸的灵魂。
而那股幽寂的黑暗力量,则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光明之外,形成了一道屏障,将她与外界一切可能的侵扰彻底隔绝。
艾莉西亚苍白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丝淡淡的红润。
她微弱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悠长了些许。
沈亦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懈下来。
他这才开始有余力打量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头顶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石缝间有微弱的光线透下,驱散了部分黑暗,却也让周围的景象显得更加幽深诡秘。
空气很潮湿,脚下的岩石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不远处,似乎有一条地下暗河,潺潺的水流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这里很安静,很隐蔽。
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与疗伤之所。
沈亦抱着艾莉西亚,一步一步,挪到了溶洞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
他将自己那件早已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血污的外套脱下,铺在地上,才小心翼翼地将艾莉西亚平放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靠着冰冷的岩壁坐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体内的黑白力量,依旧在不知疲倦地修复着他的身体。
每一秒,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恢复一分。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对怀中这个女人的情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低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
如果没有她,自己早已被那无尽的痛苦与黑暗吞噬,化作空间乱流中的一粒尘埃。
是她,用自己最本源的灵魂,为他点燃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个冰凉却又虔诚的吻,那句“一定要活下去”的嘱托,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沈亦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他不是一个轻易会为什么人拼命的烂好人。
但从今往后,这个女人的命,比他自己的,更重要。
他闭上双眼,开始全力运转那股新生的力量。
随着功法的运转,他内视己身,才真正看清了自己体内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道基,原本纯黑如墨,此刻却变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黑白分明的太极图。
光明与黑暗,不再是相互对立的力量,而是相生相伴,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
九幽弑神诀,似乎因为这次意外的融合,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却绝对是好的蜕变。
而那页他父亲留下的金色书页,此刻正静静地悬浮在他的识海中央,光芒内敛,古朴无华,仿佛之前那救世主般的举动,与它毫无关系。
沈亦的心神沉浸在这种奇妙的蜕变之中,忘却了时间,也忘却了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
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三成。
虽然身体表面看上去依旧狼狈,但内里的经脉与骨骼,已经基本重塑完毕。
而让他惊醒的,不是身体的恢复。
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极强恶意的气息,正从溶洞的深处,缓缓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