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没敢说。
但甘路黎已经猜到了。
她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眶,看着她那明显红肿的左脸,心中像被刀子一遍遍凌迟。
“他们逼你嫁去灵幽宗?”
“……嗯。”
“你答应了?”
“没有!”甘南月抬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娘,我不嫁!死也不嫁!灵幽宗那群畜生…他们杀了二叔公,杀了七姑,当年要不是他们,您也不会……”
“月儿!”甘路黎出声打断她,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甘南月慌忙给她拍背,等她缓过来,才发现母亲咳出的痰里带着黑色的血丝。
“娘……”
“听我说,”甘路黎死死抓住女儿的手。
“这个月祭,你无论如何不能参加。找个机会……逃出去,去找你三姨,去找你五叔,去哪儿都行,就是别留在甘家!”
甘南月愣住了:“为什么?月祭是我们甘家最重要的……”
“那不是月祭!”甘路黎情绪激动,声音却压得极低。
“那是…那是对甘家诅咒!这些年我躺在床上,想了千百个日夜,终于想明白了——
我们甘家所谓的月祭,根本不是祈福,而是在献祭!献祭我们全族的气运和生命!”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你难道没发现吗?每次月祭之后,族里年轻一代的天赋就会弱一分,老一辈的暗伤就会重一分。
男性永远突破不了武王,女性永远到不了武皇…这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甘南月浑身发冷。
她想起去年月祭,那个刚满十六岁、天赋最好的堂妹,在祭坛上跳完祈福舞后,回去就大病一场,从此修为便停滞不前。
想起前年月祭,三叔公在仪式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吐血昏倒,三天后就去世了,死因至今不明。
甘南月只觉天旋地转。
“可是娘,”她哽咽着问,“如果我们不参加月祭,诅咒会不会……”
“不会立刻要命,但会慢慢吞噬。”甘路黎苦笑。
“这就像饮鸩止渴——不喝,渴死;喝了,毒死。区别只在于早死晚死。”
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指尖冰凉。
“所以娘要你走。趁着月祭还没开始,趁着大长老还没彻底撕破脸,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
“那您呢?”
“我?”甘路黎看向窗外,月光照在她枯槁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平静。
“我是族长,我得留下来。月祭那天,我要当着全族的面,拆穿甘路青的真面目。哪怕……哪怕最后鱼死网破。”
“不行!”甘南月抓住母亲的手,“我们一起走!我背您出去!”
“傻孩子,”甘路黎笑了,笑着流出眼泪。
“娘这双腿,早就废了。就算能走,又能走多远?甘路青不会放过我的,灵幽宗更不会。”
她突然用力,把女儿搂进怀里,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记住,咱们甘家的传家宝——星陨梭。那是你外婆的嫁妆,是你太姥姥从一处上古遗迹里带出来的。
你一定要带着它…远走高飞。”
甘南月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重,很急,至少三个人。
甘路黎脸色一变,猛地推开女儿:“快,从后窗走!”
但来不及了。
“砰!”
房门被粗暴踹开,三个穿着红上绿下服饰的男女闯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大长老甘路青——
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半白,面容刻薄,一双眼睛看人时总像在估量货物。
她身后跟着她的两个儿子,甘博和甘世,都是武者巅峰修为。
“族长,南月,”甘路青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灵幽宗的聘礼送到了,少宗主三日后亲自来迎亲。你们准备准备。”
甘南月站起来,挡在母亲床前:“我说了,我不嫁。”
“这事由不得你。”甘路青看都没看她,目光落在甘路黎身上。
“族长,灵幽宗答应,只要南月嫁过去,就给我们三颗‘破障丹’,助我甘家三位长老突破武王瓶颈。这可是关乎全族命运的大事。”
“用我女儿换三颗丹药?”甘路黎冷笑,“甘路青,你打的好算盘。”
“话不能这么说。”甘路青装着苦口婆心。
“南月嫁过去就是少宗主夫人,将来灵幽宗和甘家就是亲家,这好处……”
“好处都让你那一脉占尽了吧?”甘路黎打断她,眼神犀利。
“我要是没记错,你儿子卡在武者巅峰已经五年了吧?
有了破障丹,他就能突破武王——
到时候,这族长之位,是不是也该换人坐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
甘路青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终于撕下那层虚伪的平和。
“甘路黎,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族长,不给你面子,你什么都不是。现在的甘家,是我说了算。”
她上前一步,武王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甘南月闷哼一声,膝盖发软,差点跪下去。
但她咬紧牙关,拼命调动真气抵抗,可武王中期和巅峰之间的差距太大,汗珠从她的脸颊开始滑落。
床上的甘路黎更惨,本来就有伤在身的她,修为又跌得厉害,被这威压一冲,直接喷出一口血。
“娘!”甘南月想冲过去,却被甘博甘世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
要是放在平时,以她武王中期的实力,只需一个眼神便可震杀二人。
可此刻,有甘路青武王巅峰的威压在,她无可奈何。
“放开我!”
“南月妹妹,别挣扎了。”甘博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
“乖乖嫁去灵幽宗,对你,对族长,对大家都好。否则……”
“否则什么?”甘路黎抹了一把嘴角血迹,愤恨至极。
“否则你们就敢杀了族长和三长老?甘路青,你真当甘家是你一个人的了?”
甘路青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甘路黎,你还是这么天真。杀你?不用我动手。”
他走到窗边,指着外面月光笼罩的山谷。
“月祭还有七天。按照祖训,月祭前三天,族长必须沐浴斋戒,登上祭坛主持仪式。
你说,如果你在登坛的时候‘旧伤复发,不幸坠亡’,族人们会怎么想?”
甘南月浑身血液都凉了。
她明白了。大长老根本不在乎她嫁不嫁,他真正的目标,是借着月祭除掉母亲,然后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甘家!
“你敢……”甘路黎气得浑身发抖。
“我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