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的余温持续了好几天。舞台上的光芒、歌声中的宣泄、拥抱时的温暖，以及台下那片为她点亮的星海，都像一剂强效的愈合药膏，温柔地抚平着凌儿心底最后那些细微的褶皱。她依旧安静，但那种安静不再是一片荒芜的死寂，而是一种带着沉静力量的平和。练习时更投入了，偶尔也会在休息间隙，被姐姐们的笑话逗得微微弯起眼睛。
手腕上的疤痕颜色又淡了些，在专业的祛疤产品和时间的双重作用下，渐渐融为皮肤上一道不甚起眼的浅色痕迹，只有触摸时才能感受到微微的不同。心理医生最近的评估报告也乐观了许多，认为她已经建立了相对稳固的心理防御机制和情感支持系统。
生活似乎正朝着一个明亮而安稳的方向滑去。
这天中午，阳光正好，透过宿舍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凌儿坐在窗边的地毯上，抱着一本乐谱慢慢看着，左手腕自然地搭在膝盖上。杨超越盘腿坐在她对面，拿着手机刷着短视频，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忽然，杨超越抬起头，眼珠滴溜溜一转，凑到凌儿跟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凌儿，凌儿！”
“嗯？”凌儿从乐谱上抬起眼。
“你想不想……玩个小游戏整蛊姐姐们？”杨超越眨巴着大眼睛，里面闪烁着熟悉的、属于“杨·搞事·超越”的光芒。
“整蛊姐姐们？”凌儿合上乐谱，有些好奇。
“对呀！”杨超越兴奋地搓手，“你看啊，美岐姐今天早上还说我头发像鸡窝，宣仪姐昨天偷吃了我的布丁，Yamy姐前天练习时嫌弃我节奏感……还有娟妹、Sunnee、紫婷、小七、彩虹、傅菁、紫宁……”她掰着手指头，几乎把所有人都数落了一遍，最后总结，“我们要报复！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报复！”
凌儿看着她暗藏狡黠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怎么报复？”
“画小老虎！”杨超越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支东西——是某次品牌方送的、防水性极好的彩色马克笔，一支黑色，一支橙色。“等到晚上，她们都睡着了，我们偷偷溜进去，在她们脸上……画一个小老虎！”她比划着，“就画在脸颊上，小小的，可爱的，但是醒了一看绝对吓一跳的那种！”
这个提议幼稚得可以，但不知为何，凌儿听着，心里那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被沉重往事压抑了许久的顽皮，悄悄探出了头。想象一下素来严肃的美岐姐、优雅的宣仪姐、酷酷的Yamy姐……顶着脸颊上可爱（或许滑稽）的小老虎图案醒来的样子……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再抬起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快却清晰的狡黠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
“好！凌儿最好了！”杨超越欢呼一声，随即又捂住嘴，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其他紧闭的房门，“小声点！这是我们俩的秘密行动！代号……代号‘小老虎奇袭’！”
计划就此定下。
白天在一种看似平常实则暗流涌动（仅对两位策划者而言）的气氛中度过。凌儿表现得格外乖巧，甚至主动帮孟美岐整理了凌乱的资料，给吴宣仪泡了杯她喜欢的花茶，让Yamy检查了她新练的一段rap。杨超越则上蹿下跳，极力表现“正常”，反而惹得段奥娟疑惑地看了她好几眼。
夜幕降临，宿舍渐渐安静下来。姐姐们陆续洗漱回房。凌儿和杨超越也早早道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午夜十二点，万籁俱寂。
凌儿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她探出头，走廊里只亮着夜灯，昏黄静谧。对面，杨超越的门也同时打开，两人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兴奋。
她们像两只准备偷油的小老鼠，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间，手里紧紧攥着那两支马克笔。
第一个目标：孟美岐的房间。队长大人睡眠浅，必须快准狠。杨超越负责轻轻拧开门（感谢平时偷吃零食练就的开门技巧），凌儿屏住呼吸，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摸到床边。孟美岐侧躺着，睡颜沉静。凌儿小心翼翼地拔开黑色笔帽，凑近她的左脸颊，手腕稳定，下笔轻柔——一个圆圆的虎头轮廓，两个尖尖的耳朵，中间一个“王”字，再配上几根胡须。橙色笔补上鼻子和脸颊红晕。完成！惟妙惟肖一只迷你睡虎。
两人迅速撤出，关门，击掌（无声版）。
第二个：吴宣仪。宣仪姐喜欢仰睡，好下手。这次换杨超越主笔，在宣仪光洁的右脸颊上，画了只更q版、戴着蝴蝶结的小老虎，还恶作剧地在额头也点了个小小的“王”。
第三个：Yamy。酷姐睡觉居然有点嘟嘴。凌儿画了只威风凛凛的侧脸虎，线条干净利落，颇有Yamy的风格。
第四个：段奥娟。娟妹脸圆圆的，杨超越画了只胖乎乎、眯着眼睛打盹的老虎，憨态可掬。
第五个：杨芸晴。Sunnee睡姿豪迈，凌儿在她靠近枕头的脸颊上画了只伸懒腰的老虎。
第六个：李紫婷。紫婷皮肤白，杨超越用了更多的橙色，画了只色彩鲜艳、像年画娃娃坐骑似的小老虎。
第七个：赖美云。小七睡觉喜欢缩成一团，凌儿在她露出的半边脸颊上，画了只蜷缩着、尾巴绕成问号形状的思考虎。
第八个：徐梦洁。彩虹睡得很甜，杨超越画了只捧着星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开心虎。
第九个：傅菁。傅菁五官立体，凌儿画了只线条分明、眼神犀利的帅气虎。
第十个：紫宁。紫宁睡相最斯文，杨超越在她脸颊靠近下巴的地方，画了只小小、抱着吉他（抽象版）的音乐虎。
全程历时约四十分钟，动作迅速，配合默契，居然一次也没惊醒任何人。当最后紫宁房门被轻轻关上时，凌儿和杨超越靠在走廊墙上，捂着嘴，肩膀不停抖动，憋笑憋得肚子疼。
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两张因为紧张和恶作剧得逞而微微泛红、眼睛亮得惊人的脸。
“撤！”杨超越用气声说。
两人如同完成了重大使命的特工，迅速溜回各自房间，关门，落锁（轻轻的）。
钻进被窝，凌儿还觉得心跳有些快，脸颊发热。黑暗中，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想象着明天早晨的混乱场面，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笑了起来。这种单纯的、幼稚的快乐，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一如既往地唤醒了宿舍。
最先传来的是段奥娟一声短促的惊叫：“啊！我的脸！” 紧接着是赖美云疑惑的嘟囔：“这是什么……哇！”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各个房间陆续传出惊呼、疑惑、以及……憋不住的笑声。
“杨超越！是不是你！” 孟美岐中气十足又带着无奈笑意的声音响起。
“凌儿！你学坏了！肯定是你和超越合伙干的！” 吴宣仪笑着喊道。
“这老虎……画得还挺传神？” Yamy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哭笑不得。
“我的老虎有星星！超越你画的吧！” 徐梦洁的声音。
“谁给我画了只弹吉他的？过分了啊！” 紫宁抗议，但语气里满是笑意。
客厅里很快热闹起来。姐姐们顶着脸颊上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小老虎图案，面面相觑，然后指着对方的脸，笑得前仰后合。孟美岐试图维持队长的威严，但脸颊上那只睡虎让她严肃的表情大打折扣。吴宣仪看着镜子里戴蝴蝶结的老虎，笑得花枝乱颤。Yamy摸了摸脸上的侧脸虎，摇头失笑。段奥娟顶着小胖虎，委委屈屈地看向美岐：“队长，她们欺负我……”
杨芸晴大咧咧地顶着脸颊上的伸懒腰虎，揽住李紫婷的肩膀：“紫婷，咱俩这配色，挺搭！”
傅菁和紫宁互相打量着对方脸上的“帅气虎”和“音乐虎”，点评着画工。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罪魁祸首呢？”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扫向杨超越和凌儿的房间。
房门紧闭。
“跑了？”孟美岐挑眉。
“肯定是做贼心虚！”吴宣仪忍笑道。
“抓回来！”Yamy一声令下。
女孩们顿时笑闹着朝那两个房间涌去，脸上色彩斑斓的小老虎随着她们的动作显得更加生动活泼。
而此时，事件的两位主谋，早已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就悄悄从侧门溜出了宿舍，躲到了公司附近常去的、隐蔽的早餐店里。
凌儿咬着吸管，喝着温热的豆浆，听着杨超越眉飞色舞地描述她想象中姐姐们醒来时的场景，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脸上，照亮她清澈带笑的眼眸，也照亮了她脸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当然，她们也没能“逍遥”太久。不久后，手机疯狂震动，群里被“通缉令”和“讨伐”表情包刷屏。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好日子”到头了，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个早晨，因为几只小小的、彩色马克笔画的“老虎”，而充满了鲜活又吵闹的生机。那不仅是恶作剧，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看，我回来了，以能够肆意欢笑、参与胡闹的方式，真正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