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妙音现身
锦衣青年带着手下狼狈离去后，祠堂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村民们互相搀扶着起身，有些受了伤的，阿秀和其他人连忙找布条包扎。玄心将铁剑还鞘，环视四周，确认没有敌人潜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心中的警铃并未解除。
那个锦衣青年离开时眼中闪过的怨毒，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带着更厉害的人回来。
“大家听我说，”玄心提高声音，“这里不能待了。那些人是冲我来的，找不到我，他们还会回来找你们的麻烦。”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恐惧和茫然。
“玄心师父，”一个老汉颤巍巍地问，“我们能去哪儿啊？这是我们的家……”
“先离开这里再说。”玄心沉声道，“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暂时安置大家。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回来。”
他看向阿秀：“苏姑娘的人应该还在附近，你能联系上他们吗？”
阿秀点头：“昨天他们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哨子，说如果有事，吹响哨子，他们就会来。”
“好，”玄心道，“现在就吹。”
阿秀从怀中取出一个竹哨，用力吹响。哨声尖锐，穿透祠堂，传向远方。
不到一刻钟，祠堂外传来马蹄声。
几个黑衣人策马而来，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见到祠堂内的景象，脸色一变，翻身下马：“阿秀姑娘，出什么事了？”
“陈叔！”阿秀迎上去，“村里出事了，有人来抓我们，说我们是‘妖僧同党’……”
那被称作陈叔的中年汉子看向玄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抱拳：“玄心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我家小姐呢？”
玄心认出他是苏墨染的手下，便道：“我与苏姑娘分头行动，我来这里救人。陈叔，麻烦你安排一下，把这些村民都送到安全的地方。”
陈叔点头：“没问题。小姐交代过，李家村的人要重点保护。我这就安排马车。”
他转身吩咐手下，很快，几辆马车被调来。村民们虽然不舍，但知道留在这里只有危险，也只能简单收拾了些细软，跟着上了车。
阿秀扶着婆婆，正要上车，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玄心：“玄心师父，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玄心摇头：“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先走，我会去找你们的。”
“可是……”阿秀眼中满是担忧，“那些人一定会回来找您的！”
“我知道。”玄心平静道，“所以我更不能跟你们一起走，否则会连累你们。”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些碎银，塞给阿秀：“这些钱你拿着，路上用。照顾好婆婆，也照顾好自己。”
阿秀眼圈一红，接过银子，深深鞠了一躬：“玄心师父，您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
马车一辆辆驶离祠堂，很快消失在村外的小路上。
玄心站在祠堂门口，目送他们远去，心中稍安。
但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玄心浑身一震，猛地转头。
村口的大槐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月白僧衣，淡青袈裟，手持白玉佛珠，面容清丽如画，眉目间有种超然世外的淡漠——正是慈航静斋圣女，妙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
玄心心中惊疑，但面上不动声色，合十行礼：“妙音师太。”
妙音缓步走来，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踏在莲花上。她走到玄心面前三尺处停下，上下打量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玄心师父，你怎会在此地？”
“救人。”玄心直言不讳，“师太又为何会来此？”
“贫尼听闻此地有邪道欺压百姓，特来查看。”妙音望向祠堂内残留的打斗痕迹，“看来，贫尼来迟了一步。”
玄心注意到，她说的是“邪道欺压百姓”，而不是“玄心在此闹事”。
“师太既然来了，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他问。
妙音摇头：“贫尼刚到，只看见几辆马车离开，还有……你。”
她顿了顿：“那些人，是你打发的？”
“是。”
“用了《大慈悲灭度剑法》？”
玄心一怔，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用了前几式。”
妙音点头：“剑意中戾气尚可控，但杀心已显。玄心，你最近……是否常动杀念？”
这话问得直白，也问到了玄心痛处。
他沉默片刻，坦然道：“是。”
“为何？”
“因为……有些人，该杀。”
妙音看着他，眼中无喜无悲，只有洞察一切的清明：“杀该杀之人，本无错。但若杀心过重，便易堕魔道。你修习《大慈悲灭度剑法》，更该明白这个道理。”
“弟子明白。”玄心道，“但有时候，道理明白，心却难控。”
“所以需要修行。”妙音缓缓道，“修行不是不杀，而是明杀。知道为何而杀，何时该杀，杀到何种程度。这其中的分寸，便是修行。”
这话与不语师叔祖的观点不谋而合。
玄心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村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马蹄声、脚步声、呼喝声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近，显然有大批人马正在赶来。
妙音眉头微蹙：“看来，你惹的麻烦不小。”
玄心握紧剑柄：“师太请先离开，这里……”
“贫尼既然来了，便没有离开的道理。”妙音打断他，“况且，此事涉及百姓安危，慈航静斋不能坐视不理。”
她话音刚落，村口已涌进数十人。
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锦衣青年，此刻他身旁多了一个黑袍老者。那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手持一根乌木拐杖，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玄心瞳孔一缩。
七煞老魔！
七煞门门主，超一流高手，竟然亲自来了！
锦衣青年指着玄心，对黑袍老者道：“门主，就是他！他就是玄心！”
七煞老魔那双深陷的眼睛缓缓转向玄心，像两条毒蛇：“你就是那个杀了我十七个弟子的‘血衣僧’？”
玄心不答，只是握紧了剑。
“很好，”七煞老魔点头，“有胆量。不过，光有胆量可不够。”
他目光扫过妙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慈航静斋的圣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妙音合十行礼：“贫尼妙音，见过施主。不知施主带这么多人前来，所为何事？”
“杀人。”七煞老魔直言不讳，“这个和尚杀了我七煞门十七个弟子，今天，我要他偿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妙音道，“但不知施主的弟子，又是为何而死？”
七煞老魔冷笑：“为什么死重要吗？重要的是，他们死了，而这个和尚还活着。”
“重要。”妙音平静道，“若他们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那玄心师父便是为民除害，何罪之有？若他们是无辜被害，那玄心师父便是滥杀无辜，罪该万死。这其中的区别，施主不会不明白吧？”
七煞老魔被她问得一滞，随即怒道：“我七煞门的人，轮不到你来评判！”
“天下事，天下人皆可评判。”妙音丝毫不让，“尤其是涉及百姓安危之事，慈航静斋更不能坐视不理。”
她顿了顿：“贫尼听闻，施主的人假扮官差，强抓李家村村民，诬陷他们‘勾结妖僧’、‘偷盗官药’。此事，可是真的？”
锦衣青年脸色一变：“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查一查便知。”妙音看向七煞老魔，“施主若问心无愧，可敢让贫尼查证？”
七煞老魔眯起眼睛：“小丫头，你以为搬出慈航静斋的名头，我就怕了？”
“施主怕不怕，与贫尼无关。”妙音道，“贫尼只是要一个真相。若玄心师父真是滥杀无辜，贫尼绝不护短。但若有人诬陷栽赃，慈航静斋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明了立场，又留有余地。
七煞老魔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好一个慈航静斋圣女。不过可惜，今天这事，不是讲道理就能解决的。”
他拐杖一顿：“玄心，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束手就擒，跟我回七煞门受审；第二，我现在就杀了你，为我的弟子报仇。”
玄心还没说话，妙音先开口了：“施主这是要强行拿人？”
“是又如何？”七煞老魔冷笑，“小丫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慈航静斋虽然名头大，但还吓不住我七煞门。”
妙音摇头：“既然如此，那贫尼只好……”
话没说完，她忽然动了。
不是向前，是向后。
一步退出三丈，同时手中白玉佛珠一扬，十八颗佛珠散开，在空中排成一个奇特的阵势，将玄心护在中间。
“慈航静斋‘十八罗汉阵’？”七煞老魔眼神一凝，“小丫头，你这是要与我七煞门为敌？”
“贫尼无意与任何人为敌。”妙音的声音从阵后传来，“但今日，谁要动玄心师父，便要先过贫尼这一关。”
玄心愣住了。
他没想到，妙音会如此坚决地站在他这边。
更没想到，她会为了他，不惜与七煞门正面冲突。
“师太，”他低声道，“你不必……”
“不必多说。”妙音打断他，“玄心，你记住：今日我护你，不是因为你是我什么人，而是因为……你做的事，是对的。”
她顿了顿：“既然是对的，就该有人站出来支持。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今天，恰好是我。”
这话说得平静，却让玄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好！”七煞老魔怒极反笑，“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七煞门弟子听令：布阵！拿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数十个七煞门弟子迅速散开，布成一个诡异的阵势，将妙音和玄心围在中间。
杀气，瞬间弥漫整个祠堂。
玄心拔出铁剑，看向妙音：“师太，多谢。”
“不必谢我。”妙音双手合十，口中开始诵念佛经。
随着她的诵念，空中那十八颗佛珠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所及之处，七煞门弟子竟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压制他们的杀气。
“装神弄鬼！”七煞老魔冷哼，拐杖一指，“破阵！”
七个七煞门弟子同时出手，七道黑气如毒蛇般射向佛珠阵！
妙音眼神一凝，诵念声陡然加快。
十八颗佛珠光芒大盛，在空中形成一个光罩，将黑气尽数挡下。
“当当当——”
黑气撞击在光罩上，发出金属交击般的声音。
妙音脸色一白，显然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玄心见状，不再犹豫，长剑出鞘！
不是攻击七煞老魔，而是攻击那些布阵的弟子。
《大慈悲灭度剑法》第三式：斩业斩！
剑光如电，在人群中穿梭。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阵眼，每一剑都带着破阵的决心。
七煞门的阵法虽然诡异，但面对玄心这种以点破面的打法，很快就出现了破绽。
妙音抓住机会，佛珠阵猛然收缩，然后炸开！
“轰！”
白光如潮水般涌出，将周围的七煞门弟子尽数震退！
七煞老魔脸色一变，终于亲自出手。
拐杖如毒龙出洞，直刺妙音心口！
这一杖快如闪电，狠如毒蛇，显然是存了一击必杀之心。
妙音正要抵挡，玄心已抢先一步，一剑刺向拐杖！
“当！”
剑杖相击，玄心连退三步，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但他挡住了。
“不自量力！”七煞老魔冷笑，拐杖一转，再次刺来。
这一次，玄心没有硬接。
他剑法一变，从斩业斩转为第四式：断烦恼。
剑意流转，不再凌厉，却更加绵密，如春蚕吐丝，将七煞老魔的攻势一层层化解。
妙音趁机调整气息，佛珠重新聚拢，在空中形成一个更大的阵势。
“双阵合一？”七煞老魔眼神凝重，“小丫头，你倒是有些门道。”
他不再轻敌，拐杖挥舞，带起漫天黑气，将整个祠堂都笼罩在内。
黑气中，鬼哭狼嚎，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
这是七煞老魔的绝学——万鬼噬魂阵！
玄心和妙音背靠背站在一起，一个持剑，一个持珠，共同面对这滔天魔气。
“怕吗？”妙音忽然问。
玄心摇头：“不怕。”
“为什么？”
“因为……”玄心顿了顿，“有师太在。”
妙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笑容如冰雪初融，美得惊心动魄。
“好，”她说，“那今日，便让我们并肩一战。”
佛光与剑气，黑气与白芒，在祠堂中交织、碰撞、激荡。
一场大战，才刚刚开始。
而远处，村口的大槐树下，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一袭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墨染望着祠堂方向，眼神复杂。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