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正式来临,北京的酷热达到了顶峰。陈广生将军难得有了几天连续的休假,看着妻子逐渐适应却依旧难掩疲惫,儿子越发沉默冷峻,养女则整天埋在书堆里像个小学究,便大手一挥,决定全家去北戴河度假几天。
这个消息让周励云高兴极了。她早就听说北戴河是首长们夏天休养的地方,有海,凉快,她还没见过海呢。
出发那天,吉普车早早候在楼下。
周励云准备了大包小包,像是要把整个家都搬去。陈铮依旧话不多,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些许。谢知衡只带了几本书,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车子驶出北京城,视野逐渐开阔。道路两旁是连绵的农田和村庄,与城里的闷热不同,郊外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越靠近海边,空气越发湿润凉爽,带着淡淡的咸味。
周励云像个孩子一样,不时发出惊叹。陈广生看着妻子高兴,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
陈铮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沉默着,但眼神里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属于少年的好奇。
谢知衡也看着窗外。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看到如此开阔的自然景象。灰色的公路、绿色的原野、蔚蓝的天空,色彩简单却纯粹,美丽非常。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听到了海浪的声音。空气中咸腥的味道越发浓郁。转过一个弯,一片无垠的蓝色猛地撞入眼帘!
“海!真的是海!”周励云激动地抓住陈广生的胳膊。
陈广生笑着拍拍她的手。
车子驶入北戴河疗养区。这里绿树成荫,一栋栋风格各异的别墅小楼掩映其中,环境清幽,与北京的喧闹燥热仿佛是两个世界。他们被安排在一栋离海滩不远的二层小楼里。
放下行李,周励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海。陈广生有些公务电话要处理,便让陈铮带着妹妹和妈妈先去。
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听着浪潮周而复始的哗哗声,看着辽阔无垠、海天一色的蔚蓝,周励云兴奋地像个孩子,脱了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涌上来的浪花,被冰得一哆嗦,又开心地笑起来。
陈铮站在沙滩上,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黑发,吹起了他的衬衣下摆。他望着大海,眼神有些怔忡。大自然的壮阔洗去了他心头的沉郁,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却不再那么紧绷。
谢知衡蹲在沙滩上,捡起一枚被海浪冲刷得光滑洁白的贝壳,放在手心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
海风带来凉爽的水汽,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她暂时放下了所有心事,只是感受着指尖贝壳的冰凉和粗糙,听着耳边永不停歇的海浪声。
“小铮,快来!这水可凉快了!”周励云笑着朝陈铮招手。
陈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学着周励云的样子,脱了鞋袜,卷起裤腿,踩进清澈的海水里。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踝,他微微颤了一下,随即适应了,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谢知衡也走了过去,海水没过她的小腿,感觉很新奇。
陈铮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下意识地伸出手:“拉着。”
谢知衡看了看他,把手递了过去。他的手很有力,稳稳地扶着她,避免她被突然涌来的稍大的浪头冲倒。
三人在海边玩了一会儿,捡贝壳,踩浪花。周励云甚至还试着学别人挖了几下沙子,想找蛤蜊,虽然一无所获,但依旧乐在其中。
夕阳西下,海面被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波光粼粼,美得令人窒息。
陈广生处理完事务也找了过来,看着在夕阳下笑容灿烂的妻子、表情柔和了许多的儿子、以及安静站在海边望着落日余晖的养女,心中涌起一股难得的平静和满足。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揽住周励云的肩膀。
周励云脸一红,却没有躲开。
“爸。”陈铮叫了一声。
陈广生点点头,目光也投向那片燃烧的海平面:“景色不错。”
晚餐是在疗养区的食堂吃的,食材很新鲜,多是当地的海产。清蒸的海鱼鲜甜无比,白灼虾肉质q弹,还有鲜美的海蛎豆腐汤。周励云吃得赞不绝口,不停地给陈广生、陈铮和谢知衡夹菜。
谢知衡安静地吃着,她觉得这里的海鲜确实比后世人工养殖的味道更浓郁纯粹。陈铮吃饭依旧很快,但不再有农村时那种紧迫感,姿态从容了些。
晚上,一家人沿着海滩散步。月光洒在海面上,碎银般跳跃。海浪声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深沉宏大。
周励云和陈广生走在稍前面,低声说着话。陈铮和谢知衡落后几步。
“今天开心吗?”陈铮忽然低声问。
谢知衡点点头:“海很大。”
“嗯。”陈铮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以后……有机会再来看。”
散步回去后,周励云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明天要去哪里挖蛤蜊,要去看看着名的鸽子窝。陈广生笑着由她安排。
陈铮回到房间,拿出随身带来的课本,却有些看不进去。窗外传来规律的海浪声,像温柔的催眠曲。他走到窗边,看着月光下墨色的大海,心中一片宁静。
谢知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也站在窗边看海。她想起了白天遇见的苏明聿先生,但很快又把思绪抛开。
此刻,她只想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她拿出那枚捡来的白色贝壳,放在窗台上,月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光。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真正过起了放松的度假生活。
周励云实现了挖蛤蜊的愿望,虽然收获寥寥,但过程让她无比快乐。陈广生陪着她,偶尔指点一下,两人倒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陈铮和谢知衡更多时候是各自活动。
陈铮有时会沿着海滩跑步,一跑就是好几公里,有时会找个地方看书,或者只是看着海发呆。
谢知衡则喜欢找些礁石缝,观察里面的小生物,或者带本书坐在树荫下看。
有一次,陈铮跑步回来,看见谢知衡正蹲在一块大礁石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他走过去,发现她正在看几只忙忙碌碌搬运沙粒的小螃蟹。
“有什么好看的?”他问。
“它们的社会结构很有意思。”谢知衡头也不抬地回答。
陈铮:“……”
他决定放弃理解妹妹的思维,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防止她掉进礁石缝里。
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一家人又来到海边看日落。
周励云靠着陈广生,轻声说着什么。陈广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陈铮和谢知衡坐在稍远一点的沙滩上。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海浪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要回去了。”陈铮说。
“嗯。”谢知衡应了一声。短暂的放松结束了,回到北京,又是新的挑战。对她,对他,都是。
陈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别怕。”
谢知衡侧头看他。
“有我在。”他看着海平面,声音很稳。
谢知衡转回头,也看着那片即将沉入黑暗的、无比辽阔的海。
“嗯。”她轻轻地应道。
假期结束,吉普车载着一家人和北戴河凉爽的海风,返回了闷热的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