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年味儿一天浓过一天，胡同里开始零星响起顽童迫不及待燃放的鞭炮声，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特有的、有些刺鼻却又莫名令人兴奋的气息。
各家各户开始张罗着采买年货，平日里略显肃穆的大院也添了不少红艳艳的喜庆颜色。
陈广生将军温泉日离开后紧急出差，直到在腊月二十八风尘仆仆才赶回家。吉普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必要的公文箱，更多的是他精心为家人准备的年礼兼温泉之行匆匆离场的歉礼。
这个平日里在战场上叱咤、在会议上威严的男人，此刻卸下一身戎装，眉宇间带着难得的温柔。
给周励云的，是一件质地厚实柔软的新款羊毛衫，颜色是温柔的深紫色，适合她日常工作和居家穿着。
“励云，这些年辛苦了。北京冬天干冷，这件暖和。”陈广生的话语简洁，却让周励云瞬间红了眼眶。同时，他还带了一瓶友谊雪花膏，“后勤部发的，女同志都用这个，说滋润。”
给陈铮的，则是一把保养得锃光瓦亮、散发着枪油特有气息的五四式手枪的手枪套，以及一本边缘已有些磨损的《步兵战术基础》手册，书页间甚至还有钢笔写的细细密密的笔记。
“你年纪也到了，该更系统地了解这些了。枪套是旧的，但皮子好，我用过几年。书是我当年学的，有些心得写在边上，有空看看。”陈广生的语气平静，仿佛在交代一项寻常任务。
但陈铮接过时，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不是单纯的礼物。
最后，陈广生看向谢知衡。他拿出的是一个用军绿色帆布仔细包裹的方正包裹。
“知衡，来，看看这个。”
谢知衡上前，解开系着的麻绳，打开帆布。里面露出的，不是常见的书籍封面，而是一个深蓝色的、硬质纸制成的盒子。
盒子上印着简洁的字样：《常见植物标本集》。旁边，还有两本崭新的书：《趣味植物学》 和 《微生物的世界》。
陈广生解释道：“这次去南方军区，碰到一位在大学里教生物的老教授。我跟他提起你喜欢观察东西，对自然界的细微之处很有兴趣。他说这套标本集是给有潜力的学生启蒙用的，里面是华北地区常见的几十种植物压制好的标本，都标注了名称和特性。这两本书，也是他推荐的，说是写得浅显有趣，适合打基础。”
他拿起那本《微生物的世界》，翻了一下，指着里面的插图：“你看，这些都是我们眼睛看不见，但却无处不在的小生命。我不了解这些，不过你喜欢就好。”
谢知衡抱着标本集和书，仰头看着陈伯伯，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灯光，她用力点了点头：“谢谢陈伯伯，我很喜欢。”
腊月二十九，天色未明，周励云和陈铮就忙碌起来。和面、剁馅儿、准备各种材料，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包饺子。
谢知衡也被周姨从被窝里唤醒，穿上周姨特意为她做的新棉袄——一件喜庆的枣红色罩衫，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愈发精致。
厨房里热气腾腾，弥漫着面粉和馅料的香气。周励云是调馅的高手，三鲜馅、猪肉白菜馅、素馅，每种都咸淡适中，香气扑鼻。陈铮则负责揉面和擀皮，他手臂有力，面团在他手下很快变得光滑筋道，擀面杖在他手中飞舞，一张张中间厚边缘薄、大小均匀的饺子皮便飞旋而出，效率极高。
谢知衡洗净了手，也凑到桌边，学着周励云的样子拿起一张饺子皮，用勺子舀了馅料放在中间，然后小心翼翼地试图捏合。
然而，看似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却难如登天——要么馅料放得太多，一捏就破皮露馅；要么捏合得不紧，煮的时候肯定会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