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方东望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的大学班长打来的。
“东望啊，这周末咱们班搞毕业五周年聚会，在江州市的‘凯撒皇宫’，你可一定要来啊！”班长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虚假的热情。
“我就不去了吧，最近工作挺忙的。”方东望本来想拒绝。这种同学会，无非就是互相攀比、炫耀，没啥意思。
“别啊！大家都挺想你的。而且……听说赵天明也会去。”班长压低了声音，“那小子现在混得不错，是邻市发改委的副主任，听说还要升了。他在群里可是点名要见你，说要跟你‘切磋切磋’工作经验。”
赵天明。
听到这个名字，方东望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可是他的老冤家了。大学时候就跟他不对付，仗着家里有点关系，没少给他使绊子。没想到这小子现在也混出头了。
“切磋？”方东望冷笑一声，“行，那我就去会会他。”
“好嘞！那我把地址发你！记得穿帅点啊，别给咱班丢人！”
挂了电话，方东望叫来了林克。
“林克，周末跟我去趟江州。”
“去江州干嘛？又有项目？”林克眼睛一亮。
“不是项目，是同学会。”方东望靠在椅子上，转着笔，“有人想跟我装逼，我得去捧捧场。”
“哟！装逼打脸？这剧情我熟啊！”林克兴奋地搓手，“老板，咱们开那辆公车去？那可是奥迪A6，够排面！”
“不。”方东望摇了摇头，“开你那辆刚修好的破帕萨特。”
“啊？为啥啊？那车虽然修好了，但还是破啊，上次撞的坑还没补漆呢！”林克不解。
“这叫低调。”方东望神秘一笑，“扮猪吃虎，不懂吗？要是咱们开着奥迪去，人家还怎么装逼？咱们得给人家留点表演的空间。”
“高！实在是高！”林克竖起大拇指，“老板，你这是要把赵天明往死里坑啊！”
……
周末，江州市。
凯撒皇宫大酒店门口，豪车云集。宝马、奔驰、保时捷停了一排，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辆满身伤痕，甚至后保险杠还用胶带缠着的黑色帕萨特，吭哧吭哧地开了过来，显得格格不入。
“哎哎哎！干嘛呢！这儿不让停破车！”
门口的保安是个势利眼，一看这车这德行，立马冲过来拦住了，“去去去！后面那个露天停车场去！别挡着贵宾的道！”
林克降下车窗，刚想发火，却被方东望按住了。
“听他的，去后面。”方东望淡淡地说道。
“老板，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林克不服气。
“让他嚣张一会儿。”方东望看着不远处正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的赵天明，眼神玩味，“现在的冷板凳，是为了待会儿的热脸。”
两人停好车，走进酒店大堂。
刚到包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天明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这基层工作有多难干！那帮刁民，动不动就上访，烦都烦死了！还好我有办法，几个电话就摆平了！”
“那是，赵主任现在可是市里的红人，谁敢不给您面子啊！”
“就是就是，听说马上就要提正处了吧？以后可得罩着咱们这帮老同学啊！”
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方东望推开门，走了进去。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赵天明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阿玛尼西装，手腕上戴着劳力士绿水鬼，头发梳得溜光。看到方东望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那种极其夸张的、充满优越感的笑容。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大才子方东望吗？”
赵天明站起来，却没有走过来迎接，而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着下属汇报工作一样，“听说你分到平阳那个穷山沟去了？怎么，混得咋样啊？看你这身行头……这是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
方东望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很普通的夹克衫，看起来确实有点寒酸。
“还行吧，混口饭吃。”方东望笑了笑，也不在意，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混口饭吃？”赵天明哈哈大笑，“东望啊，不是我说你，当初让你跟我混你不干，非要假清高。现在后悔了吧？你看我现在，出门都是专车，吃饭都是签单。你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在我们单位安排个看大门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是个铁饭碗嘛！”
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方东望也不生气，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赵主任费心了。不过我看大门这活儿，恐怕我还真干不来。”
“哟，还挺有骨气。”赵天明撇了撇嘴，“行了行了，既然来了就坐吧。今天这顿我请，你就放开了吃，估计你在那穷地方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服务员！上菜！把那瓶82年的拉菲给我醒上！”
林克坐在方东望旁边，气得牙根痒痒：“老板，这孙子也太狂了吧？我真想把我的鞋底印在他那张大脸上！”
“急什么。”方东望夹了一筷子凉菜，“好戏还在后头呢。”
就在这时，包厢里的电视屏幕突然亮了。正在播放的是江州卫视的新闻联播。
“下面播报一条简讯：省委书记谢安之近日视察平阳县，对平阳县招商引资工作给予高度评价。特别是宁州时代百亿项目的落地，标志着我省新能源产业迈上了新台阶……”
画面一转，出现了谢安之握着一个年轻人的手，亲切交谈的画面。
那个年轻人，穿着深蓝色西装，气宇轩昂，正是方东望！
而且，屏幕下方还打出了一行醒目的字幕：
【平阳县委常委、副县长 方东望】
“噗——”
赵天明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拉菲，直接喷了出来，喷了对面那个女同学一脸。
“这……这是……”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又看了看坐在角落里那个穿着夹克衫、正在专心致志剥虾的方东望。
就像是见了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