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凌云终于把积压的邮件处理完。他看了眼日历，想起自己这次回国，还没正经陪过安诗语了。去北京见求总前，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席间他接了三个电话。
他拿起手机，拨给孙鹏。
电话响了五六声才接。背景音很吵，有机械声和人的喊话。
“喂？云哥？”孙鹏的声音很大，盖过噪音。
“是我。在工地？”
“对，浆水泉这边，新项目打地基。”孙鹏喊，“你等等，我找个安静地方。”
一阵脚步声，噪音变小了。
“好了。啥事？”
“想买房子。”凌云说，“你有空吗？帮我看看。”
“买房子？”孙鹏笑了，“行，我今天下午能抽两小时。你在哪？”
“公司。”
“那……一点半，我开车去接你。带你看个新盘，刚竣工的。”
“好。”
挂了电话，凌云又打给安诗语。她正在图书馆准备期末考试。
“下午有空吗？去看房子。”他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看房子？”
“嗯。孙鹏带我们去。他做房地产了，懂行。”
“我三点以后可以。”
“那我和孙鹏先看，三点来接你。”
“好。”
下午一点半，一辆白色桑塔纳停在星火科技楼下。孙鹏从驾驶座探出头：“上车！”
凌云坐进副驾。车里都是土，仪表盘上蒙着一层灰。
“刚下工地，没来得及洗。”孙鹏递过一瓶矿泉水，“将就喝。你这大忙人，终于想起我了？”
“一直没时间。”
“理解理解。”孙鹏发动车子，“听说你把戴尔都搞到济南来了？可以啊。”
“验厂，还没定。”
“那也够牛了。”孙鹏开上经十路，“说正事。想买什么样的？多大面积？预算多少？”
“三室吧，一百二到一百五。预算……没概念，你定。”
“学区考虑吗？”
“考虑。”
“那有个现成的好选择。”孙鹏打了转向灯，“开元山庄，知道吗？”
“听说过，没去过。”
“外国语学校的学区房，去年刚批的。开发商是我爸的老战友，项目我跟着盯过，质量可以。”孙鹏说，“关键是现房，买了就能装修。你要急用，最快两个月能住进去。”
“去看看。”
车子开进一片新区域。路很宽，两边是刚种上的树苗。远处有几栋在建的高楼，塔吊在转。
开元山庄在路东侧。六层楼，白墙红瓦，看着挺新。小区大门已经修好，有保安站岗。孙鹏按了下喇叭，保安认出他，挥手放行。
“一期五栋，全卖完了。这是二期，刚交房。”孙鹏停下车，“我留了三套好的，一套给我爸妈，一套自己，一套……本来想投资的。你要看，就先给你。”
两人走进三号楼二单元。楼道里还有装修材料的味道。
“二楼，东户。”孙鹏掏出钥匙开门，“这层好，没一楼潮，没顶楼热。东边户，上午阳光好。”
毛坯房，水泥地面，白墙。客厅很大，长方形。三个卧室，主卧带卫生间。厨房在北侧，有个小阳台。
“建筑面积一百四十二，实际得房一百二十五左右。”孙鹏走到窗边，“看，前面是小区花园，没遮挡。后面是规划中的小学，明年开工。”
凌云看了看户型。方正，没什么浪费面积。
“价格？”
“内部价，一千八一平。市场价两千二。”孙鹏说，“我爸的面子。全款还能再谈。”
凌云算了算：一百四十二平，一千八一平，二十五万五千六。
“装修大概多少？”
“简单装，五六万。好点的，十万。”孙鹏说，“我有合作的施工队，靠谱。”
“学校确定吗？”
“确定。”孙鹏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这是教育局的批文复印件，外国语学校学区范围。这是开元山庄的房产证样本。买了房，落户，明年九月孩子就能入学。”
“……”
“早晚的事。”孙鹏笑，“就算没孩子，学区房保值。外国语学校是济南最好的初中，这片的房子只会涨。”
凌云走到阳台。外面视野不错，能看到远处的山。
“我觉得行。”孙鹏走过来，“说实话，要不是我爸拦着，我想多囤几套。济南在发展，东扩是趋势。这里现在偏点，五年后就是中心。”
“你爸公司怎么样？”
“还行，就是拿地越来越难。”孙鹏点了支烟，“以前靠关系，现在招拍挂，拼资金。我爸那套玩不转了。我跟他建议，往省外走走，比如去郑州、合肥，他不听，觉得外地关系不够。”
“你可以自己试试。”
“没钱啊。”孙鹏吐了口烟，“启动资金至少一两千万。我哪来那么多钱。”
凌云没接话。他看着楼下，有业主在搬家。
“这房子，我要了。”他说。
“确定了？”
“嗯。你帮我办手续。全款，尽快。”
“好。”孙鹏掐灭烟，“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售楼处，把合同锁定。你什么时候签？”
“明天吧。今天下午我先带诗语来看看。”
“行。那我让售楼处留门。”
两人下楼。孙鹏边走边说：“对了，你那个网咖管理系统，卫国跟我说了。温州那个单子，成了？”
“成了，八十六万。”
“可以啊。”孙鹏拍他肩膀，“你这是软硬通吃。电脑、鼠标、系统、软件，现在连网吧都包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搞房地产？”
“没这计划。”
“那可惜了。”孙鹏说，“你要是进军房地产，我第一个跟你干。我爸那套太老派了。”
走到车边，凌云看看表，两点四十。
“我去接诗语。你一起吗？”
“不去了，我回工地。”孙鹏上车，“合同的事我安排，明天上午给你电话。”
“谢了。”
“客气啥。”
白色桑塔纳开走了。
凌云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他给安诗语发短信：“我现在过去，二十分钟到。”
回信很快：“好，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他看着窗外。济南的街道，他熟悉又陌生。来来回回这么多次，第一次认真考虑要在这里安个家。
买房，装修，布置。
以前觉得这些事很远，现在突然近了。
车到了山大。安诗语已经等在图书馆门口，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红围巾。
她上车，坐在后排。
“去看房子？”她问。
“嗯，开元山庄。孙鹏推荐的。”
“贵吗？”
“还行。”
车子开回开元山庄。保安已经得到通知，直接放行。
凌云带安诗语上楼，开门。
“毛坯房。”他说，“得自己装修。”
安诗语走进去，每个房间都看了看。她在主卧窗前停了好久，看外面的花园。
“喜欢吗？”凌云问。
“喜欢。”她说，“就是有点大。”
“以后可能不止两个人。”
安诗语脸红了，转过头去。
“孙鹏说，这里是外国语学校学区。”凌云走到她身边，“以后孩子上学方便。”
“你想得真远。”
“该想了。”凌云说，“我快二十四了，你二十二。不算早。”
安诗语没说话，继续看房子。她走到厨房，比划着：“这里可以放冰箱。这里做橱柜。阳台可以养花。”
“都依你。”凌云说，“装修你定。”
“真的？”
“真的。”
她笑了，那是一种安心的笑。
两人下楼时，天色渐暗。
“定了？”安诗语问。
“定了。明天签合同。”
她握住他的手。手很凉，但握得很紧。
出租车来了。上车后，安诗语靠在他肩上。
“你最近太累了。”她说，“黑眼圈很重。”
“忙完这阵就好。”
“每次都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凌云看着窗外，“戴尔的事快定了，金山在谈，网咖系统签了第一单。等这些理顺，我就能轻松点。”
车到了山大。安诗语下车前，回头说：“明天签合同，我陪你去。”
“好。”
她走进校门，回头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