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地里的农活依旧繁重。苏枝意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在玉米地和高粱田里埋头苦干。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但她始终保持着一种旁人没有的沉稳。
第三天傍晚,收工的哨声吹响后,大队长李健国站在打谷场的石磙上宣布:都听好了!今明两天休息,后天正式开镰收秋!秋收期间,任何人一律不准请假!
听见了!众人齐声应和。
苏枝意默默擦去额角的汗水。秋收的强度她早有耳闻,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休息日清晨,苏枝意叫上温玲玲和盛婷婷:今天进山多捡些柴火,秋收时怕是连做饭的时间都得挤。
说得对,温玲玲点头,是该多准备些。
三人背着竹篓进了山。晨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间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她们分散开来,在树林间仔细搜寻着掉落的枯枝。
苏枝意正专注地拾柴,忽然被一丛生长在岩石旁的植物吸引了目光。那植株的叶片肥厚,表面翠绿,背面微紫,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鲜亮。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蹙眉——这植物的形态,她似乎在空间里那本泛黄的《南滇本草》上见过。
她走近细看,伸手轻抚叶片,一股独特的清香扑鼻而来。记忆忽然清晰起来——那本古医书上确实记载过,此物名广藿香,性辛微温,正是解暑化湿的良药。
玲玲,婷婷,你们过来看。她招呼道。
待两人走近,苏枝意指着那丛植物说:我在家时看过一本老医书,上面记载这种植物叫广藿香,是解暑的好药材。
真的吗?盛婷婷好奇地蹲下身细看。
温玲玲也凑近观察:这香味确实特别。
苏枝意又指向不远处:你们看那边叶形如羽的是紫苏,还有坡上那种开小黄花的,医书上说叫白术,都是防暑的良药。
三人一边继续捡柴,一边采集这些草药。苏枝意凭着记忆,将古医书上记载的药材特征一一说给她们听。温玲玲认真记着,盛婷婷学得格外起劲。
晌午时分,她们背着满满的柴火和草药返回。在新房的院子里,苏枝意支起小泥炉,按照记忆中古医书的记载,将药材按比例放入瓦罐。
这方子也是医书上记载的?温玲玲一边添柴一边问。
苏枝意点头:古人的智慧,总是值得借鉴的。
草药的清香在院子里弥漫开来。盛婷婷深深吸了口气:闻着就觉得清凉。
苏枝意将瓦罐里最后一点深褐色的药汁仔细灌进洗刷干净的玻璃瓶中,用木塞封好口。她做事向来细致,这些防暑的药水在秋收时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她捧着几个装满药水的瓶子走进东屋,小心地将它们立在墙角阴凉处。直起身时,她伸手摸了摸炕面——干燥温热,带着泥土被火烘烤后特有的气息。指节轻叩,传来结实沉闷的回应。
可以住了。她转身走到堂屋,对正在收拾杂物的温玲玲和盛婷婷说,炕都干透了,今晚就把被子搬过来吧。
盛婷婷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笤帚:太好了!我这就去拿被子!
温玲玲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
三人趁着天边最后一点亮光,踩着熟悉的土路往知青点走去。
苏枝意三人正在收拾铺盖时。蒋红梅靠在炕头,语带讥讽:能自己掏钱修房子的人,就是不一样。
苏枝意停下手中的动作,平静地看向蒋红梅:我修房子的钱,是我自己的。怎么,我花自己的钱修个住处,还需要向你汇报?
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些钱可是自己攒下的,虽然来源不便明说,但每一分都来得正当。
月光下,三个姑娘抱着被褥走向新房。推开木门,苏枝意点亮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整个堂屋。
东边这间我住,西边那间你们俩住。苏枝意说着,推开东侧卧室的门。
温玲玲摸着光滑的墙面,感叹道:这房子修得真用心。
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苏枝意轻声说。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村里就响起了上工的哨声。
苏枝意三人早早起身,在新房这边简单用过早饭,便开始准备秋收的物什。苏枝意取出昨日熬好的藿香正气水,那深褐色的药汁在晨光中泛着润泽的光。
她先拿起温玲玲的军用水壶,拔开塞子,小心地倒了些药汁进去,动作间指尖不着痕迹地在水壶口轻轻一拂,三滴清透的灵泉水便混了进去。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动作。
“玲玲,秋收暑气重,这药水带着,觉得头晕胸闷就喝一口。”她将水壶递过去。
温玲玲接过,感激地笑了笑:“还是枝意你想得周到。”
接着是盛婷婷的水壶,苏枝意同样仔细地倒入药汁,悄悄混入灵泉水。
“嘿,有这个就不怕中暑了!”盛婷婷性子爽利,接过水壶就豪迈地灌了一口,咂咂嘴,“嗯…好像比昨天尝的更清甜些?”
苏枝意面色不变,一边给自己的水壶也装上药汁和灵泉水,一边淡然道:“许是用水兑开了,味道就淡了些,显得清润。”
她自己知道,那丝不同寻常的清甜甘冽,正是灵泉的功效。
三人收拾妥当,背上水壶,戴上草帽,推开院门融入晨雾中。打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社员,大队长李健国正在分配任务。金色的朝阳跃出地平线,将光芒洒向沉甸甸的麦田。
“第三生产队,全部去东边麦田!”李健国挥舞着胳膊喊道,“苏枝意,你们知青跟着张老汉一组。
她望向前方一望无际的麦浪,深吸一口气——这场硬仗,她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日头升到正当空,毒辣的阳光把麦田烤得滚烫。苏枝意三人已经连续劳作了一上午,汗水早已浸透了她们的衣衫,手臂因反复挥动镰刀而酸麻不止。
大队长李健国吹响了休息的哨子,粗着嗓子喊道:“歇口气!一家出一个人回去做饭,做好了送到地头来!其他人歇十分钟,接着干!”
温玲玲习惯性地直起腰,揉了揉酸痛的后背,对苏枝意和几乎要瘫坐在地上的盛婷婷说:“今天还是我回去做饭吧,你们抓紧时间歇着。”
苏枝意看了眼温玲玲略显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眼瘫软无力的盛婷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水壶塞到温玲玲手里:“玲玲,你回去做饭。路上慢点走,不用急着赶回来。”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家里的橱柜里我放了一小包红糖,你兑水喝一点。”这话说得自然,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
温玲玲愣了一下,看着苏枝意被汗水浸湿却依然清亮的眼睛,心里顿时明白了。苏枝意哪里是需要她回去做饭,分明是看出她和婷婷体力不支,特意让她借着做饭的机会多休息一会儿,毕竟从地里走回家,再张罗饭菜,总能多缓上一阵子。
“好,”温玲玲不再推辞,接过水壶,心里暖融融的,“那我回去做点面条,很快就好。”
盛婷婷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玲玲……多做点,我快饿扁了……”
温玲玲点点头,转身沿着田埂往村里走去。她的脚步虽然疲惫,却比继续留在烈日下挥镰刀要轻松许多。
苏枝意看着温玲玲走远,这才扶着盛婷婷到一棵歪脖子树的稀疏树荫下坐下。她把水壶里最后一点掺了灵泉水的药汁递给盛婷婷:“再喝点。”
盛婷婷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树干上:“枝意,还是你想得周到……让玲玲回去,她还能歇歇。”
苏枝意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自己的草帽,替盛婷婷扇着风。她的目光望向温玲玲离开的方向,又扫过眼前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眼神沉静而坚定。
十分钟短暂得仿佛一瞬,上工的哨声再次刺耳地响起。苏枝意拉起身材娇小的盛婷婷,重新握紧了那把沉重的镰刀。
而此刻的温玲玲,正走在回村的土路上。她感受着腰间水壶里药汁带来的清凉,想起苏枝意那句关于红糖的叮嘱,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秋收虽苦,但有这样的同伴相互扶持,再难的日子,似乎也能熬过去。她加快了脚步,想着要赶紧做出一锅热腾腾的面条,好让还在田里奋战的两人能吃上一顿像样的午饭。
约莫一个时辰后,温玲玲提着篮子匆匆赶回。三人寻了处树荫坐下,打开篮子的瞬间,面条的香气扑面而来——即便是简单的素面,温玲玲也做得清亮可口。
玲玲你太厉害了!饿极了的盛婷婷接过碗就大口吃起来。
苏枝意慢慢拌着面条,目光扫过温玲玲被汗水浸湿的衣领,又落在远处连绵的麦田上。连日劳作的疲惫让每个人都瘦了一圈,碗里清汤寡水的面条实在撑不住这样大的消耗。
晚上我进山一趟。她突然开口。
温玲玲担忧地看过来: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没事,苏枝意打断她,就去找点野味。设几个陷阱逮只山鸡野兔不是难事。
盛婷婷从面碗里抬起头,眼睛发亮:要是能逮到野鸡......
别声张。苏枝意瞥她一眼,盛婷婷立刻噤声,埋头继续吃面。
温玲玲犹豫片刻,往苏枝意碗里多夹了一筷子面条:那......早点回来。
午后烈日更毒,苏枝意挥镰时格外沉默。刀刃割断麦秆的唰唰声里,当夕阳把麦田染成金红色,收工哨声终于响起。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暖金色,三人刚下工回来,身上还带着田间的泥土气息。
“枝意,晚上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温玲玲放下农具,一边挽袖子一边往灶房走。
苏枝意从屋里搬出那把竹制躺椅,放在院中:“简单做些就成,我歇会儿还要上山转转。”
她舒舒服服地躺下,拿起那把边缘泛黄的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晚风拂过,带来灶房里柴火噼啪的声响,还有温玲玲哼着小调准备晚饭的动静。
盛婷婷打了一盆井水,正在院角洗漱,水声哗啦。她扭头看见苏枝意闭目养神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枝意,你这架势,倒像是城里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
苏枝意眼也没睁,蒲扇不停:“这叫养精蓄锐。待会儿上山,逮只野兔回来给你们加餐。”
夜幕渐渐笼罩了小院,灶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苏枝意依然不急不缓地摇着蒲扇,像是在丈量时间,只等饭后那一场夜探深山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