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祝乘风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方才的得意和嚣张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慌和忐忑。
这十年来,为了得到师尊更多的疼爱和偏宠,他一直都故意装出乖巧懂事,善良单纯的模样。
他不让她跟来,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恶毒阴暗的另一面。
她会觉得他可怕吗?会厌弃他疏远他吗?
桑酒走过来,握起他的手时,发现指尖有些凉。
他手里的长剑还在滴着血……
“我都看见了……”她语气平静而轻柔。
祝乘风僵硬的身体一瞬间瘫软下来,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席卷而来。
他猛地反握住她的手,紧张道:“酒儿,我可以解释的……”
“嗯。”桑酒神情淡然,“先回去再说吧。”
两人御剑离去,只留下屋里的既阳天和翠儿,还在哀嚎惨叫。
回到玉虚宫。
刚进入寝殿,祝乘风就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酒儿,我一开始就骗了你,其实我并没有失忆……”
他本名叫既白,母亲乌索玉儿,是巫蛊族族长的女儿。
巫蛊族向来严禁与外族通婚,可乌索玉儿偏偏看上了来自外族的既阳天。
她不顾族人反对,排除万难,也要跟他在一起。
后来两人生了孩子,幸福生活在一起,族人这才慢慢接纳了既阳天。
可在既白十岁的时候,既阳天却和乌索玉儿的堂妹乌索翠儿勾搭在一起。
两人奸情败露后,竟残忍杀害了乌索玉儿,还叛逃出巫蛊族,一起私奔了。
既白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偷溜出来,一路追踪那对狗男女,立誓要为母亲报仇。
可年仅十岁的他,力量到底太单薄,在荒山野岭和狼群搏斗后,他差点儿死掉。
就是在这时,他遇到了桑酒。
她一身纯白道袍,脚踏飞剑,缓缓从天而降的时候,既白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女。
他从小就被教导,不可随意对外人暴露自己巫蛊族人的身份,于是在桑酒询问时,他撒了谎,称自己失忆了。
于是,他被她捡了回来。
她给他取名祝乘风,还教给他修仙术法。
起初,他对这位清冷美人师尊,还隐隐怀着敬畏之心,可渐渐的,他发现师尊清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在教他剑法时,她虽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但在他没站稳跌倒时,她总会第一时间扶住他。
每次受伤,不管是大是小,她都会帮他包扎伤口。
他生病发热,她寸步不离守在他身旁,在他醒来后,面无表情提醒他喝药。
祝乘风渐渐沉溺并贪恋上这种关怀和温柔,直至对她的感情逐渐扭曲,生出大逆不道的念头……
“酒儿,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办法追踪那对狗男女的下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我母亲报仇……”
祝乘风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咽。
直到今日,他仍忘不了,母亲死不瞑目的惨状。
“十六岁那年,我前往万年寒冰池,就是为了寻找雪蛤蟆,炼制追魂蛊……”
祝乘风从腰间拿出那只发着幽幽绿光的琉璃瓶,里面装的就是追魂蛊。
他每日以自己的血饲养追魂蛊,直到今日,才把它养成。
追魂蛊能感应到与他血脉亲近的人,正是有了这蛊虫指引,他才找到了既阳天的下落。
桑酒看着他手里的琉璃瓶,恍然大悟。
当初他掉进万年寒冰池,九死一生,她还奇怪他为何突然跑去那里,问他也不说。
原来竟是为了炼制蛊虫。
如今大仇得报,祝乘风压在心头的沉重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他从不后悔做这些,只是……他欺骗她这么久,她还会要他吗?
“酒儿,我……我没脸再乞求你原谅……”
祝乘风垂下头,自知有愧,声音也弱了许多。
“我只求你不要赶我走,让我继续留在玉虚宫,哪怕是当你身边的一条狗,我也心甘情愿……”
“啪嗒……”
眼泪掉落在地上。
他阴暗恶毒,卑劣自私,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他,有时候连自己都有些厌弃……
桑酒温和的话语,在头顶响起,“乘风,你最近好像总是在哭……”
她轻叹一声,弯腰把他拉了起来。
被她轻柔拭去泪水,在祝乘风朦胧的视线中,她绝美的小脸上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厌恶,只有温和与包容。
“酒儿,你不觉得我两面三刀,卑鄙恶毒吗?”
祝乘风呐呐问道。
“他们罪有应得,你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这不叫恶毒。”
桑酒柔声道,“如果你母亲在天有灵,看见你为她报了仇,肯定会欣慰的……”
祝乘风泪如雨下,吸着鼻子道:“可是……我还骗了你这么久……你不怪我吗?”
桑酒叹气,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心思敏感自卑,缺乏安全感。
那些在她面前装乖扮巧的手段,如果只是为了博得她更多的关注,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乘风,过去的事,我不再追究,只希望你从今以后,能活得自信阳光些,不要再被以前束缚了……”
祝乘风紧抱着她,泣不成声。
“酒儿,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骗你了……”
“嗯。”
桑酒回抱他,轻拍着他后背。
…
把所有秘密都坦白后,祝乘风心情显然轻松许多,俊脸上时时带着笑容。
在不知内情的燕寂然看来,这就是春风得意。
燕寂然在玉虚宫一住就是半个月,每天看着祝乘风在师妹寝殿里进进出出,那叫一个郁闷。
他想跟师妹聊聊天,祝乘风都要紧盯着。
就连下个棋,祝乘风也要黏在师妹身旁,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的,一副小人作态!
燕寂然偏不想让祝乘风这么得意,于是在下完一盘棋后,他故意说道:
“师妹,我近日寻访到一位高人,他有办法能破解你身上的情蛊,且不会伤害祝乘风性命,你可愿意跟我走一趟?”
祝乘风闻言,神色大变,下意识看向桑酒。
若是没了情蛊,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吗?
燕寂然笑着看了过来,“乘风,先前你痛哭流涕,后悔做下错事,相信你也很想挽回错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