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一向武勇鲁莽的胡跃龙此时也知道,这是中计了,清军早已设伏已待。胡跃龙心中一惊,想到:不好,中埋伏了。赶紧大叫道:“中计了,快从来路上撤!”
各哨骑兵闻言,全都调转马头,从来时路往回走。紧随着骑兵营在后的王体仁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地问道:“怎么啦,为何要撤,仗还没打呢?”
一个骑兵小校告诉他:“胡部总的命令,说是遇伏了,赶紧从来路撤。”
王体仁心一惊,“不好,胡跃龙有危险,此时更不能乱,要前去支援胡跃龙。”
他大声喝道:“都不要乱,要稳住,清虏的人马连日攻城,士气不高,不要怕他们。探马营的骑兵全部跟我来,去支援胡跃龙。快!”
胡跃龙喊话让骑兵后队作前队,赶紧撤退。话还没说完,突然四周号炮一响,还有号角断续响起。这是敌人进攻的信号。
一队清军白甲巴牙喇身穿厚厚的三层铠甲,腰悬硬弓,手提窄刃长刀。骑着优良的蒙古战马,唿哨一声,蜂拥而来。胡跃龙喊道:“布阵!快!以三眼铳和强弓射住阵脚,不要让鞑子的骑兵靠近。”
满清的八旗铁骑其弓马骑射能力十分强悍,尤其是清军中的白甲巴牙喇,虽然巴牙喇数量有限,但是个个都是百里一挑一的好手,不但骑射高超,武艺也极为出众。
他们骑马的速度快如闪电,已经快要离大顺军一百步远了。
胡跃龙大吼道:“放箭!”骑兵放出一波箭雨来,刷地射过去。由于距离尚远,清军巴牙喇又都身着重甲,一般的箭矢很难穿透铠甲。
巴牙喇骑兵又靠近了一些。此时胡跃龙心内焦急,清虏骑兵一旦靠近,以清军的骑射能力,其强劲的清弓于五十步内罕有敌手,凡中箭者,皆坠马下。但是现在如果齐放三眼铳又还不是时候,骑兵的三眼铳射程极有限,五十步内才能射伤敌人,三四十步才能破甲。三眼铳只可使用一次,特别是面对骑兵的时候。一旦点燃轰放,再要装填就来不及了。
胡跃龙最后还是忍耐住了,说:“三眼铳准备点火,等我命令再放!”他预备放出一轮三眼铳就立刻挥兵与敌接战,万不可后退怯阵。就算他和这半营人马全部阵亡,也要掩护其他人马安然撤出。
清军在瞬息之间就冲到离他们只有五十步远,胡跃龙叫道:“放铳!”
一排三眼铳齐放,射向正高速向他们冲击而来的清军。这时清军也驰到他们想要的射程内,纷纷掏箭出来,齐向大顺军射来。
铳和箭在相同的距离内向对面射去。烟雾之中,人马纷纷倒地。清军白甲巴牙喇的箭更为凌厉,射得大顺军人仰马翻。
很快大顺军的三眼铳已经射完,因为也就三发,不过三眼铳用的是霰弹,在足够近的距离内,能够破甲且杀伤范围更大。而清军的弓箭则射速要快得多,顷刻之间就射出了四五支箭。
胡跃龙的一个偏将,左右的四五个亲兵都被当场射透布面甲,中箭倒地。胡跃龙的臂膀也中了一支箭矢,所幸有护臂,这支箭是支破甲箭,所以才能穿透甲片。
胡跃龙危急之时,也不顾疼痛,咬牙用力一掰,将箭杆折断。大喝着:“杀呀,冲向东虏,闯军三堵墙,摧阵无前!”
大顺军骑兵有的扔掉三眼铳,抽出长柄大刀,有的挺起长矛,有的干脆就用手中发射完的三眼铳去锤击。列阵成大顺军特有的三堵墙阵型向清军骑兵猛冲。
巴牙喇骑兵像狐狸一样狡猾,又像狼一样狠厉。他们在快接近大顺军时,却突然兵分两翼,从大顺军的三堵墙阵型的两翼急速掠过,抵近射击。他们的箭又狠又准,往往穿透铠甲,有时直透面门。
他们并不与大顺军直接短兵相接,近身肉搏,而是打算用八旗骑兵最擅长的五步射面来不断消耗大顺军骑兵。
大顺军纷纷如落叶一般坠落,不种有劲也使不上,成一面倒地被动挨打的局面,让胡跃龙非常恼怒。他大喝一声:“缠上鞑子,和他厮杀,不要让他们射箭。”
他自己则身先士卒,狠狠地用刀背磕了一下马屁股,勇敢地杀入敌阵。将一个准备朝他射箭的巴牙喇骑兵连同盔甲当面劈成两半,他座下的马惊吓得乱窜,扰乱了一下清军的阵型。趁这当口,大顺军的骑兵也效法勇敢地切入敌阵。
两军终于缠绕在一起,大家都放弃了弓箭。只有压阵的巴牙喇才会暗暗地放几枝冷箭。
两军厮杀在一起,情势非常混乱,刀光剑影,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刀砍入肉声,惨叫声、倒地声、马鸣声……不绝于耳。
清军的巴牙喇不光弓马骑射本领高超,在马上厮杀的战力也很强,大顺军和他混战在一起仍然是吃亏的。
大顺军骑兵不断地有人倒地,损失在加剧。而清军巴牙喇渐渐取得优势,不断地碾压大顺军的骑兵。
胡跃龙杀得双眼通红,握住大刀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这是一场少有的恶仗,他已经不顾一切地与敌人厮杀了,命也不要了。今天大概就要死在战场上。他有时觉得快意,有时觉得遗憾。
正在此时,王体仁带着探马营的一半骑兵赶到,马上就向清军的侧翼发起进攻,打乱了清军的阵型。两营兵马夹攻,先打退了右翼的清军骑兵。
王体仁大喊道:“跃龙,你快带骑兵营的弟兄们先撤出去,周正会接应你们,快撤!不要恋战。”
“那你们呢?清虏的骑兵厉害着呢,我岂可独自突围而走?”
“不要紧,我的经验较丰富,应付得了,你们先走,我断后。”
胡跃龙率军冲杀一阵就从西北角突围而出,向夜不收的主力而去了。
王体仁命他带来的这半个营的骑兵反身冲击敌阵,当清军的巴牙喇向他们合围过来时,王体仁命所有人拿出万人敌来点燃。清军并非不认识万人敌,他们知道这是守城的玩意,瓦罐做的,内置火药。威力并不大,能够引起一些火光,在城下尚有一些杀伤力,也只可炸伤烧伤一二人,在这野外,尤其是对骑兵,更造不成什么伤害。
他们哈哈大笑:“流贼是被打傻了吧,用这种玩艺来打骑兵?”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万人敌的威力出人意料地厉害。当引线被点燃后,抛掷到骑兵群里,一炸就是一片,火光冲天,铁壳被炸裂,连带着罐内填充的铁砂和铁珠子四向迸溅,无异于霰弹。打得人马俱伤,尤其是马受不得这种爆炸力的惊吓,掉头四处乱窜。连一向惯于驾驭马匹巴牙喇都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