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将齐集袁宗弟府邸,说是府邸,其实也是一所大点的民居,原先也是寨子里上等些的人家,原主人被清军屠戮,留下这么一幢房子,两进房间加上个后院。袁宗弟早年间已娶妻生子,他已年逾三十七八,父母俱亡。但是妻和子都在潼关大战后,在向河南的撤退途中失散了。很可能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袁宗弟每每说起此事,就有无限感伤,也对清虏有着刻骨的仇恨。正所谓国仇家恨,满清占了双重。
袁宗弟早已派人通知了他的妹妹整治酒菜,款待陈德和众位将领。他妹妹很早时就跟着他投靠了闯王。由于不会武艺,也不敢上阵杀敌,就在老营里做些女工,缝缝补补,的确是个非常勤劳能干的姑娘。
酒席并不丰盛,这是因为大顺军严禁铺张浪费,况且身处英霍山区,民风也较为简朴,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更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可买。
只见每桌有四五个菜,一个大盘的蘑菇炖鸡。一碗竹笋,一大盆南瓜、一碗小河鱼、一盘花花米。另外还有杂粮粥,还有一瓮水酒。
袁宗弟的小妹袁惠芳正带领着几个老营妇女在忙活着,有时将菜从厨房端出来,有时进去拿碗筷。
刘芳亮却和她很熟悉,一到就主动去帮她的忙,有时闲聊几句。刘芳亮和自己妹妹的亲近的举动从来没有让袁宗弟心生什么想法,他把刘芳亮看成兄弟,以为他们也是兄妹关系。袁惠芳人长得挺粗壮,相貌虽然算不上妖娆多姿,但是眉是眉,眼是眼,端端正正,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而且喜欢笑。穿着也是粗布衣裳,由于常常干活,衣服也不是很秀丽。
但是李岩却看出刘芳亮看袁惠芳那不一样的眼神。心想:“这才是一对,汉举呀汉举,你差点又乱点鸳鸯谱,这桩亲事我一定要促成,明远你这个媒我准能做成。”
袁宗弟看看菜已经上齐,就大喊道:“大家坐下,开吃!都别客气呀!”
众将哗啦一下就动起筷子来。能喝酒的先顾着倒酒来喝,但是酒也不能多喝。平时喝酒没有禁止,但是以不醉为度。
门外的亲兵进来说道,张鼐和郝将爷回来了。大家正在席间饮酒。李岩和袁宗弟、刘芳亮听到这个消息,都站了起来。李岩说道:“摇旗和张鼐是去联络高夫人、补之将军和一功将军的西路大顺军去的,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十分重要。我们都去迎接他们吧。”
众人听说要去迎接,也都停下手中的杯箸,大家站起身跟随李岩他们出去。到了白云寨的牌坊下,立定等候。此时的大山的夜晚还是春寒料峭,寒风吹着乌乌的啸声穿过松柏,穿过山林树梢。刮得众人冷得有些发颤。
但是,李岩站定远眺,非常耐心地等待。众将谁也不敢散去。
一会,伏路小校来禀,说郝将爷和张将爷已经过了第五个山头了,离这里还有一个山头。李岩点点头,说:“不必探了,去忙吧。”探路小校自去值岗放哨去了。
过了一会,就看到远远的山路上出现了几十个火把,还有人声、马蹄声。刘芳亮指着他们说:“哪!他们到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也到了眼前。山寨也亮起了许多火把。张鼐和郝摇旗远远看了,知道山寨中也有人在等着他们。
走近一看,原来等待着的是李岩率领的一众大小将领。使张鼐和摇旗的内心,虽是经过长途跋涉的疲劳和夜晚的寒意,但是此时的心头还是充满暖意和激动。
李岩远远地就喊道:“摇旗、张鼐,你们这么晚才到,一路辛苦了!”
郝摇旗和张鼐急忙滚鞍下马,拜伏于地,口中有些哽咽地说道:“我们二人夜晚归来,不想军师竟然率诸位将军迎接,使我们二人诚惶诚恐,愧不敢当。”
“敢当的,你们不辞辛劳,路上又充满艰险,而且,你们又是为我们大顺军办一件天大的事,岂止担当得起我们众人的迎接,应该给你们搞个乐班。”李岩笑道。
袁宗弟和刘芳亮、刘体纯等人也前去搀起郝摇旗和张鼐,亲切地拍拍他们的肩。袁宗弟以亲切的口吻说道:“摇旗、小鼐子,一路上还顺利吧?”
张鼐点点头,却不言语。好像有些难过,又有些难言之隐。
“怎么啦?”众人问道。
郝摇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愧对军师的托付,此事没能办成。高夫人、补之、一功等人说暂时不与我们会合了。”
李岩“啊”了一声,大感意外。袁宗弟、刘芳亮、刘体纯等人也感到震惊,无法理解。
袁宗弟问道:“怎么会这样的,高夫人一向知大局,懂大体。还有补之、一功。一向是稳重、温和、可靠。不至于置大顺军的大业于不顾,要使两军分裂吧?”
刘芳亮也不相信,说道:“想当年,我保护着高夫人在潼关南原突围,身边只有一百骑。我们到了伏牛山中养伤休息。等得到了闯王在商洛的消息,不管千难万险,高夫人也要冲破重重阻挠,要去商洛与闯王会合。如今这是怎么啦?大顺军可是闯王留下来的基业呀。”
众皆沉默,大家心里都在猜测高夫人、李过、高一功等人到底是出于何因不肯前来合营。陈德入大顺军并不久,反而看得清。心想,必定是怕争夺统帅之位而起刀兵。
李岩想来想去,觉得此事一时还不好办。得要想办法打消高夫人的疑虑才行。
众人接着郝摇旗和张鼐到袁宗弟的府上继续饮酒吃饭。李岩也不多问他们的所见所闻。只让他们先吃饭休息。
众人 一番推杯换盏,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些小菜腊肉之类,但是这年头能吃到这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李岩和陈德、袁宗弟等几人都无心吃饭,酒也不饮,在苦想对策。
郝摇旗一路赶路饥饿,再顾不上什么,一顿狼吞虎咽,就是天塌下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岩对张鼐问道:“小张鼐,你们见了高夫人,她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