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答道:“就是苦了红娘子,她带着孩子跑了,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现在音讯全无,孩子怎样也不知道。”
“林泉,他怎样了?他可有记恨我们?”李过问道。
“怎么会呢?林泉一直惦记着你们,一直派二虎打听你们的下落,可惜清虏封锁了消息,我们长久得不到你们的下落。”郝摇旗刚喝完了一碗茶,放下碗来答道。
“唉呀,我们愧对林泉,如果当初闯王肯听他的,而不是被牛金星那帮文臣窜啜着要急于北上攻打北京,而是留在河南慢慢经营宛洛,时势就会大不相同了,我们就会有稳固得多的地盘。当时大家都对关外的后金鞑虏认识不足,连闯王也是一时头热。只有林泉认识到关外的东虏实是我们大顺朝的最大敌人。如今说这些,一切都迟了。”
李过也说道:“是呀,当时不止一次听李岩说要防备关外鞑虏,别说闯王,就是我们,也觉得是天方夜谭。那时我们都只觉得面前只有崇祯这个摇摇欲坠的江山,却想不到关外还有个满清。他们早已经对关内虎视眈眈了。”
高一功接话道:“我们在山海关大战之前并未与清虏交过手,谁会重视关外一个苦寒之地的渔猎民族。每个人的见识总是被自己的见闻所限制,这都是因为我们这些从来不读书,只会舞刀弄枪的人的短处。眼光总是看不到长远。”
“我们看不到,那牛金星、顾君恩、宋献策这些人应该能看到吧?他们可都是读书人,而且读得还不少。我看,并不是读不读了书的问题,是有没有被眼前的一点小利益熏了心的问题。牛金星窜啜闯王进北京,不就是想早点当开国功臣吗?出将入相,封妻荫子。还有顾君恩等一帮降官。他们不是看不到,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封侯封相。”高桂英怒气未消地说道。
众皆默然,心中喟叹良久。
“对了,牛金星这个老混蛋在哪里?还有宋献策?”高夫人又问道。
郝摇旗说道:“牛金星和他的儿子牛佺看我们大顺军不行了,就偷偷溜走,投靠了满清。被满清任用为黄州知府,白旺攻下黄州时,已经把他活捉,目前仍囚禁在黄州城内。宋献策下落不明,听说也向满清求饶,靠一套奇门遁甲,星相占卜这些鬼把戏在满清那时混得风生水起。”
李过冷冷笑道:“这就是大顺朝的重臣,闯王倚重的肱股大臣。当时真是用人失当,让这些宵小之辈潜入进来。”
高一功叹一声,“算了,还谈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是商议一下下一步的动向吧。”
“林泉有没有给我们带了什么话?”高夫人问道。
“嗯,有的,信在我这里,有军师给你们的亲笔信。”张鼐从衣服的内衬中撕开一道缝起来的布,将几页纸拿了出来。
高夫人用手接过,先看了起来。 只见信中写道:
李岩 、袁宗弟、刘芳亮、白旺、刘体纯诸将泣血顿首 拜上
高皇后、亳侯李过将军、襄南侯高一功将军,并西路诸将钧鉴:
腥风卷地,噩耗摧心。大顺朝永昌皇帝亲率轻骑二十八,行军于通山县境,竟于九宫山牛迹岭遭土贼程九伯等聚众伏击。天柱倾颓,日月无光,吾主已龙驭上宾矣!
弟等冒死夺回龙躯,今已密葬于九宫山阴,松柏为障,不封不树,免遭清虏亵渎。逆贼程九伯并九宫山练勇一千余,俱已枭首焚寨,血祭英灵。
时局之危,更甚甲申。清酋多尔衮坐拥燕云,铁蹄已踏江淮。中原十府,七陷胡尘;弘光朝堂,犹自倾轧,隆武为继亦风雨飘摇。我东路顺军将士据守英霍山寨,得天柱之险,储粮秣,缮甲兵,犹存精甲十五万。然孤悬东陲,如烛火临渊。
泣盼高皇后与二位侯爷速引西路大军东进!自荆襄入英霍,经罗田谷道,凡八百余里,沿途义寨皆可接应。待两军会师,集东西大顺军余部,可得劲卒三十余万。届时北联皖豫义旅,南结何腾蛟、堵胤锡水师,西通献忠残部。夺取湖广为业,以荆襄为腹心,大别为脊骨,犹堪与清虏决死!
昔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大顺朝已覆,闯王牺牲,一炬之火未熄。但使我辈同心戮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摇旗、张鼐二将熟知东路关隘,可引大军前行。临楮泣血,惟望珍重。
隆武一年 十二月十八夜
弟等已于去年联系明湖广巡抚堵胤锡大人并与隆武帝议妥招抚之事,今有隆武帝册封在此。故年号采用隆武。岩泣血再拜!
高夫人说道:“果真是李岩的笔迹,昔时红娘子拜我为义母,李岩夫妇常与我走动,故他的笔迹我十分熟悉。”
李过急切问道:“信中说了何事?”高桂英将信递给李过。说道:“希望我们尽早赶到英霍与他会师。”
李过看了又看,将信又递给高一功。随后自己默默沉吟了一会。对众人说道:“先前闯王在时,李岩有许多主意都欲言不敢言,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故其说话做事都留有三分。今观其言,思路开阔,见解独到,且意志坚决。性情似乎大异于往时。”
又问郝摇旗、张鼐道:“你们二人常与他会面,究竟李岩有何变化?”
张鼐、郝摇旗闻言心中一震,二人对视一眼。不知李过何意。张鼐说:“军师为人还是如往日的谦逊、待人真诚,对士卒情同手足。只是行事更加果敢,雷厉风行且敢于弄险。在蕲州与清虏图赖部激战时,直待清虏破城之际方才引爆埋伏于墙根底下的万斤火药,将地面轰塌上百丈,敌兵死伤惨重,随后自行退去。”
“哦,这倒是与平常的李岩大不一样的,以往李岩,无论是提谋略,还是带兵。都是慎之又慎,谨慎有余而魄力不足。”高桂英也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