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中的欢笑都难以抑制。左光先露出难得的笑容,咧开的嘴长久也合不拢。他的腰身挺得直直的,那得意的神情,好像在说,看这就是我设计的炮。
李岩不太放心,说道:“莫不是瞎猫碰着了死老鼠,凑巧的吧,再多试射几炮。”
张鼐又叫再放。操炮手如前操作。装载子炮时十分快速,是红夷大炮用时的四分之一。
点燃火炮引线后,弹丸再次飞出,砸在了相邻的地方。一个在近处观察的操炮手跑回来禀报道,一前一后,两炮都打在了三丈大的圆圈内。两弹相距一丈远。
李岩说道:“好,不错!再打远一点试试。”
于是操炮手又将炮口的仰角调高。经过炮规的测距后,瞄准了八百步远的一棵大树。那棵大树虽然要两个人合抱,但是在八百步后看来,如同一条竹竿一样细。
丁国宝也怀疑道:“这么远,怕是不能中吧,不过,即使能够打到那么远,也算是不枉费了。”
左光先心里也紧张,虽然他一向有些傲气,通常别人的东西他都看不惯,但是这回轮到是自己参与制造的东西,要在众人的面前检验,他又是极好脸面的人,如何不看重、紧张。
既想弗朗机射得远一些,再远一些。这样自己的脸上也有光。看谁都要竖大拇指。但是又害怕失败,脸面尽失。
炮声响起后,并没有看到弹丸射出,却只见八百步远外的那棵合抱大树被打掉了一边,整棵树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李岩点点头,说道:“看来八百步是最远的距离,八百步内应当还有杀伤力。”
左光先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微微笑道:“此炮不光打得远些,连准头都强了不少。”
李岩问张鼐道:“小鼐子,以你多年带领火器营的经验,你怎么看?”
张鼐沉静而又肯定地说:“至少比原来的弗朗机炮增强两倍,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头。”
左光先抚须呵呵大笑。
丁国宝也赞同道:“不错,我也认同张将爷的看法。”
李岩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夸奖道:“想不到罗生和宗典兄弟两三日内就改制成功了弗朗机炮,而且效果如此之好。你们是我们大顺军的功臣,要为你们请功。每人先赏五百两白银,通报全军,以资奖励。”
左光先得意洋洋,推辞道:“军师勿须如此嘉奖我等,此亦是众将士的功劳,非我二人之功。”
李岩坚持道:“罗生何必自谦,我们大顺军向来有过必罚,有功必赏,今日你们试制出如此好的弗朗机炮,怎能不升赏。我提议,这一种弗朗机炮就叫王左氏弗朗机。以你们二人的姓来命名,以作纪念。”
“好,好,好!众人俱鼓掌相庆。”
左光先十分地志得意满,连连拱手相让。王宗典则略有些愐腆地微笑着。
李岩又想到当今的火炮大多发射实心弹,实心弹面对敌阵时虽然威力不弱,但是攻打城墙、舰船和楯车等时威力就不足了。明末的红夷大炮虽然在攻城上是一种利器,但还是依靠数量取胜,数十门红夷大炮齐发,才能将城墙轰塌。实心弹的杀伤范围又毕竟有限,一个实心弹丸利用其穿透力打击敌群,除非是密集的阵列,否则中者不过一二人而已。后来加了子母弹或者霰弹,才增加了打击范围。但是子母弹和霰弹发射时精度不高,射程也不远。对付近处的散兵时还有些作用,破坏力实在不足称道。
李岩对众人说道:“现今弗朗机和红夷大炮所发射的弹丸都是实弹,有无可能,制造一些能炸开的弹丸,发射出去后,到达目标时引爆,一炸一大片,糜地数十步。”
左光先听闻李岩之言后,始则一愣,不知道李岩又在想些什么异想天开的法子。但转念一想,想起以前曾有过一种弹丸叫做开花弹,也是能炸,与之十分相似。
张鼐、丁国宝都未闻此种弹丸,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左光先想让众人心服,以示自己的知识如何广博。立即抢先说道:“此种弹丸早已有之,叫做开花弹。”
“开花弹中空,内置火药和铁子,弹丸开有一小孔能装捻子,发射时先点燃弹丸上的捻子再点燃火炮发射。不过这种开花弹只能用炮口阔,炮身短的臼炮发射。用长炮管的火炮发射,容易炸膛。” 左光先拍拍弗朗机炮身,得意地笑笑。左光先果然不愧是明军里的火器教练,对于火炮的知识见多识广。
李岩感到有些赧然。惭愧自己在火器方面的知识实在欠缺。就对左光先抱拳笑道:“罗生大才,知多识广,某只是抛砖引玉,具体如何还得你们商议研究。”
王宗典一脸平静,似乎对左光先的话也不十分感冒。他插言道:“左大人所说也不差,只是炮是死的,人是活的。左大人焉能以过去的经验来推断新生的事物呢。这种开花弹我也早有所闻。开花弹之所以用口阔身短的臼炮发射,是因为空心的弹丸能够承受的膛压有限,如果用红夷大炮或者弗朗机炮发射,则弹丸还未发射出去就因非常大的膛压已经在炮膛内变形。况且弹丸引线点燃时间的控制非常难,早了容易炸膛,晚了炸不到目标。”
左光先十分不忿,反驳说:“确如宗典所言,你也知道开花弹的缺陷,你所说的不正是证明了我说的这种弹不适宜使用于当今吗?还怎么还说我不知机变?”
王宗典并不服输,答道:“我看未必。”
左光先心中一震,一脸不相信地问道:“王兄弟,军中无戏言,你有何法,可全盘托出。莫不是哗众取宠,牛皮吹破天?”
李岩和张鼐也看向王宗典,相信他应该不会信口开河。
王宗典不急也不恼,平静地说道:“开花弹如果能够做到厚壳密封,就能承受相当烈度的膛压,再说我们可以用装药量来控制火炮的膛压。至于点燃引线的控制,我们可以合二为一,在点燃火炮后膛的捻线时,一并点燃了弹丸内部的引线,这样不就行了,省去了一个步骤,安全又可靠些。决不至于弹丸的引线先点着了,火炮药室的引线还迟迟没引燃,以至于开花弹在炮腹内炸膛。”
左光先反唇相讥道:“说是容易,你倒是做出来看看。如果你能做出来适合弗朗机炮发射的开花弹,我就尊称你是师父,我左某甘为弟子,与你倒尿壶。”
李岩笑道:“罗生还是不要说话过早,免得到时出洋相。”
左光先冷笑道:“军师,别听他胡言,说是容易,做起来难。有多少能工巧匠耗费心血,经过千百次试验也没有成功。我看宗典兄弟未免说大话。”
张鼐笑道:“那还不简单,我们到时拭目以待就行了。只是愿赌服输,不要悔之晚矣。”
李岩点点头,说:“此事不急,且让宗典去试。即使失败,大家也不要笑他。反而要奖赏他敢想敢干的精神。如果实在制造不出来适合弗朗机炮和红夷大炮发射的开花弹,那就仿造一些能发射开花弹的臼炮也可以。”
李岩吩咐了一番,设法将改制的弗朗机开始量产的事交待一下。大家自行散去。只留下王宗典在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