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心寨此时正在发生一起内乱。
牛心寨因为座落在牛心岗而得名,这是一个有点像牛心形状的山岗,但是究竟为何叫牛心岗,后来已经不可知了。这里距离岩垌寨并不远,不过十几里山路,山寨人丁数千人,户不过一千口。都是贫苦的佃户居多。全寨都是姓仇,祖上可能是一家人,不知道开村立寨多少年了。
寨主叫屙屎公,当然这是别的人给他起的外号,实际上他起的书名叫仇和。因为他是牛心寨所有田地的主家,而为人又极其吝啬和精于算计,对待佃户和长工都极其苛刻小气。他是如何精于算计呢?他平日里连拉泡屎都一定要拉在自家地里,所以人家都笑称他为屙尿公。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是个真正的守财奴,家里的谷米放在仓里发霉了都不肯送人吃。他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经常逼得借贷的穷人卖儿卖女。
这回大顺军要在蕲黄山寨中推行减租减息,很大程度上损害了他的利益。布告贴到牛心寨时,他看完布告就大骂李岩是叛逆,大顺军是流贼。
他一气之下,要起兵叛乱。刚好泉华寨等寨主也约他一同起事,双方不谋而合。只是他的年纪高了,但是强逼着几个儿子带领寨民乡勇,要跟李岩拼命。
他平时对待乡民极其苛刻,这回又要人家出力出人命,人家哪里肯。他都是用田地相威胁,如果谁家不出力追随他去打流贼,他就把谁家租种的田收回。许多寨民只得屈服。
但是当他们还没把队伍拉出来到寨门口,就有人哗变了。
一个叫仇达平的长工平时受尽了屙屎公的欺压,他打小就给屙屎公一家放牛,放一天牛只有一个黑面馒头吃,这是一种用面粉和着野菜、细糠糅成的面团。
有时,一旦让屙屎公看到牛没吃饱或是牛吃了庄稼,必定招来一顿毒打。长大后,仇达平还是得给屙屎公当长工,吃最差的糠咽菜,睡的是牛圈。
慑于他的家丁寨兵,敢怒不敢言。这回刚好屙屎公让他的儿子们把乡勇武装组织起来,还给了每人一件武器,有些人领了长矛,有些人领了钢叉,有的领了腰刀。
在村寨时每日操演,练习阵法和武艺。本想着每日都有干的吃,结果还是天天吃稀的,每天还要进行艰苦的演练,仇达平和寨民们都眼冒金星。
于是仇达平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几个伙伴还有邻里乡党等合计,密谋了几日。都坚决不想给仇家卖命。等到忍无可忍时就一同发难。
今日,终于屙屎公的儿子和家丁以操练练足够了为由,要让他们去和司空寨联合起来反叛。走到山寨门外的田地里时,仇达平突然站到一个石头上振臂一呼。
“李公子是我们穷人的救星,不能和大顺军为敌,欺负我们的是屙屎公,我们不给他卖命!”
“对,对,对不能给他们卖命啊!”
“凭什么让我们天天吃稀的,还要我们卖命,保护的是仇家的田产,与我们何干?”
于是整个乡勇寨兵一片哗然,都要回去。屙屎公的儿子一看,这还得了。一个长工竟敢当众作乱,分明不把我屙屎公的门眉放在眼里。就领着自家豢养 的 家丁前来抓人。
谁想这仇达平偏不怕,挺着手中的矛就反抗起来。他的乡党兄弟也纷纷跟着哗变,互相打起来。其他平日里受尽欺压的乡民佃户也纷纷加入仇达平的一帮人里,打得屙屎公的儿子和数十个家丁半死,吊在寨子中间的街道上。乡勇们又跑到屙屎公家里,把平日里作威作福,吝啬苛刻的屙屎公也抓来吊在街道上。
引得全寨乡民都来观看,受了恶气的乡民纷纷报仇雪恨,小石头、烂菜叶不用说,还有锄头、扁担和鱼叉。打得屙屎公一家和几十个家丁皮开肉绽,求饶不已。可笑的是就凭着这几十个家丁,屙屎公一家就在这牛心寨称王称霸几十年,还要和大顺军为敌。真是财迷了心窍。
随后牛心寨的乡民一窝蜂跑去了屙屎公的府上抢走了钱财,分了谷米和猪羊。所有家财搜刮一空。起先有的人不敢去,怕被报复。还有的当佃农当习惯了,觉得给富户当奴隶是天经地义的事。都犹犹豫豫不敢去,或是闪闪缩缩。甚至有些老人还劝年轻人不要犯上作乱。以免被诬成造反,诛九族。
仇达平大声说道:“怕他个屄,屙屎公这些家当,都是从穷人身上搜刮来的,取他的钱财天经地义。没有什么不当。明朝早亡了,管他妈的造不造反,大顺军是贫民的队伍,杀富济贫,大不了我们投奔大顺军去。”
那些起先不肯去和不敢去的,看到别人都分了财产,也眼热起来,纷纷跑去抢。连屙屎公的太师椅都被几个老头搬走了。
仇达平立刻组织了乡勇,把屙屎公一家上下近百口人,捉的捉,杀的杀。只逃出去几个小妾和子孙。仆人、丫鬟都放了,他们也是受苦人。管家也被吊起来处死了,欺压穷人的时候他可没少帮忙。家丁里面,手里有血债的,帮忙抓人欺压百姓的有劣迹的也抓起来杀了。
这些事都干完了,仇达平的大仇得报。他打算去大顺军里首告,看看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牛心寨里所发生的情况,探马营的人早已获悉,本来牛心寨意图叛乱,大顺军早就有提防。刘芳亮派了数百人的一支军马去监视。谁知道其内部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这都出乎众人的意料。
仇达平带领着几个乡勇,走了数十里路,来到白云寨,要见大顺军的领头人,指名要见李岩。
李岩听见有人要见他,赶快出来相迎。他先一步听了探马的禀报,对牛心寨不费一兵一卒,自己就平定,非常高兴。对仇达平等人觉得应该鼓励。
李岩穿着蓝布箭衣,头戴方巾,没有着铠甲,但是里面暗穿着绵甲。一副平常时打扮。李岩看到有数个年轻农民,上身穿着短衣,下身没有直裰,而是单单只有裤子,裤脚也高高挽起到膝盖以上,服色破旧,多是粗麻布。都是穷苦人打扮。手里都拿着武器,有腰刀、有钢叉、有长矛。站在前面的是一个目光炯炯有神的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
李岩呵呵笑道:“你们就是牛心寨打死屙屎公的乡勇吧?你就是仇达平?”李岩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是的,我就叫仇达平,我们都是从牛心寨来的。我们打死了屙屎公全家,分了他家的浮财。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这都是我领头,我们这几个干的。请你们大顺军发落。”
“你就是李岩吧?”仇远平又好奇地问道。
“对,我就是李岩。你们为什么要打死你们的寨主,还分了他家的财产。你们的胆子不小哟。”
仇达平以为李岩要跟他们算账,想道:“坏了,天下当兵的都一样,只为土财主官绅做主,岂能为我们穷人做主。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岩。
仇远平挺身答道:“屙屎公一家欺压我祖父辈三代人,与我家有仇,他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是我把他杀了,与其他人无关。”
李岩微微点头,又看了看仇达平。觉得此人颇有些义气,又有胆色。
微微一笑,说道:“这个牛心寨寨主,意图叛乱,是我们大顺军的敌人,你们不杀他,我们也要杀他。你们杀了,省得我们动手。你们何罪之有,我们还要奖赏你们。”说着叫身后亲兵过来,吩咐拿几十两银子来,每人分了三两,仇达平得了十两。
“你叫仇达平?”李岩再一次问道。
“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好,记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获悉敌情,有几伙叛乱山寨正在杀来,他们人数众多,你们留在这里恐会误伤。”
仇达平向其他几个乡勇用眼神交流了一会,立刻答道:“我们想在这里帮你们的忙,我们不怕死。”
李岩道:“刀剑无眼,对方有两万多人,不是儿戏。”
仇达平答道:“我们自幼也学过一些武艺,临阵未必怯战,打屙屎公一家和他的家丁,还没过瘾哩,正好练练身手。”
李岩摇摇头,只得随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