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腾蛟听闻自己最亲信的三支军马里,两支军马溃败,一支军马畏敌不前,顿时大惊失色。目前长沙城内无兵无马,就是一座空城。万一大顺军趁机进攻长沙,简直唾手可得。唯一的兵马就是招安的原大顺军了,可是让他们打大顺军,他们会执行命令吗?
现在也无法了,保住长沙城要紧,让王进才部火速退入长沙城,撄城而守。“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不得不用流贼打流贼,希望他们吃了我的粮饷,能给我出死力。”何腾蛟对左右文武官员说道。
王进才正率部几万人马跟在何腾蛟的三大主力后面,本来也无心与大顺军交战,毕竟原是一个锅里舀勺的。也没人会听从命令去对自己的旧部下手。
突然听到消息,说是三支军马都已经溃败,有部分人跑回来了。简直败得不像样,一触即溃。
王进才正暗暗高兴,败了好,正好自己有理由不和大顺军交战了。
谁知道,何腾蛟的一道道军令传来,要王进才率所部人马火速进城,掘壕立栅,坚壁清野,准备和大顺军作战。
看了一道道军令,王进才气恼不已,“才刚刚严旨要我出城,与大顺军决战,现在又要我入城坚壁清野,督师方寸大乱矣。”
无奈只得照遵。才刚要准备通知全军回城婴守,此时军中却处处传起流言,“明军败了……明军败了,大顺军不打大顺军。兄弟们快走,不要再给何腾蛟卖命!”
这些都是刘体纯派入王进才军中的细作,趁机在煽动。人心本来就浮动,有很多人怀有旧心,对何腾蛟平日里的打击异己感到不满。本来无须煽动都有人想哗变。一经煽动,大部分人马都禁遏不住,纷纷吵闹。
如果仅仅是夜不收的细作在煽动还是不足于济事的,王进才部下的几员将校都对何腾蛟不满,也对王进才只顾自己的前程,不管弟兄们处境,在何腾蛟面前唯唯诺诺感到不满。这次听到田见秀亲自前来接应他们回去,都阴有去志。他们每个人都曾受过田将爷的关照。“还是在田将爷的手底下痛快。”将领们私底下这样说。
这些情况王进才不是没有警惕,而是料想自己带着队伍投靠了何总督,有了固定来源的军需粮饷,谁不想要过稳定的生活,谁想去四处流浪。即使对田见秀有怀念之情也不过是说说,没人会放弃官军的身份去从贼吧。
军中慢慢出现了骚乱,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讨论何去何从,有人感到迷茫和困惑。田进才感到事态开始严重,想要赶紧稳定一下军心。他召集了自己的亲信,让他们去控制各营人马,再召集各营将校来以封赏说服他们。
但是亲信回禀,有三个营的主将都不在。王进才怒道:“怎么会不在,军中哗变在即,不在营中稳定军心,敢擅离职守?”
“不用找了!”三大营的主将,塔天宝、牛有勇、马进忠都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还有他们的亲信跟在后面,都十分警惕。下面议论纷纷,都在看着他们。
三人都走上前面,一个小高地。塔天宝整了整盔甲,腰里悬着腰刀。他一手握着腰刀,清清嗓子,大声叫道:“兄弟们,我们原本都是大顺军,闯王的人马,我们不是来自陕北,就是来自山西、河南、湖广。闯王死了,我们走投无路,才跟着王进才投靠了何腾蛟,可是归附以来,何腾蛟一天也没有信任过我们,他们歧视我们,背后骂我们是流寇,还克扣我们军饷,让我们饿肚子。官军没有粮饷就可以出城去抢,我们不能,他们管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动不动就说我们的坏话。我们已经受够了。”
“现在大顺军来接我们来了,还有我们的爱兵如子的田将爷,田将爷的部下,有哪个没有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我们已经和大顺军取得了联系。我们不愿再回去长沙城里当人见人憎的官军,我们不愿给何腾蛟卖命,我们不愿和大顺军开战。顺军弟兄才是我们的亲弟兄啊!”
下面群起响应,人声鼎沸。
“我们要回去大顺军中去,田将爷来接我们了!”有人喊道。
“我们赶紧去和大顺军的兄弟汇合,他们在郊外接应我们。”
“兄弟们,大家跟我往城外走!”马进忠高声叫道。
“愿意跟我回去大顺军的跟我们来,不愿意去的悉听尊便,也不勉强。但是谁敢阻拦,别怪我手上的刀不答应!”塔天宝瞪大了眼睛抽了一下刀。
人群乌拉拉地往外走。此时军营就像决堤的水,再也禁遏不住。
王进才见势不妙,带着亲信偷偷走了。可怜自己手底下的人马,十停里走了七八停。
塔天宝、牛有勇和马进忠一齐带着亲兵还有愿意走的人马向长沙城郊外走去。突然底下亲兵来禀报,王进才带领着自己的亲信人马偷偷走了。问要不要去追。塔天宝摇了摇头,“算了,让他去吧,毕竟同是大顺军,还曾为官长,下不了手。”
刘体纯、刘体统、田见秀等人听说王进才部的人马在长沙城外哗变,要来归附,都很高兴。刘体纯、刘体统相视一笑。田见秀也摸摸自己的光头,笑了笑。口诵道:“阿弥陀佛。”
刘体纯率领着夜不收三大营的人马,还有刘体统从平江来归的大顺军余部,向前接应。在五里外,两军会师。刘体纯、刘体统、田见秀,和三大营主将:王体仁、牛春生、曹得满,都轮流和前来归附的塔天宝、牛有勇和马进忠等拱手见礼。
田见秀在一旁,双手合十。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老弟兄,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见惯了刀光剑影。如何能无动于衷呢?他的心情波浪起伏,无法宁静。他不断地念佛,企图掩饰自己的心情,在外人面前以示他尘缘已了,但是内心中也不断地痛恨自己修为太浅。
塔天宝、马进忠和牛有勇见到田见秀,不禁单膝下跪,痛哭流涕。
有的哭道:“泽侯啊,我又回来见您啦!我实在是无面目见您老人家呀!”
有的哭道:“田将爷,我再也不走啦,我以后就一心一意跟着田将爷走,跟着大顺走。”
田见秀叹了一口气,连念了三个阿弥陀佛。稍微平静了一下内心。他本想问其他人怎么样了。但还是不想过问俗事。只缓缓说道:“能与各位施主相见,是佛祖庇佑,老衲也十分欢喜。然老衲已出家为僧,再与这江湖纷争、尘缘浊世没有干系了。诸位的前程,何去何从,不必问我。”
三人这才看到了田见秀剃着光头,还有新点的戒疤,身上穿着僧袍。只是精神还是那么矍铄,面目却慈祥了更多。
正大惑不解之间,刘体纯在旁边摇了摇头,走过来说,“一言难尽,待久后再给你们细说。”
他们之中有些人原本就认识,大家十分亲切。说说笑笑,在岳麓山下停了两三天。休整,购买粮草,准备军需:草料、火药、草药等。此次两军会师,点算人马,多了六万余人。加上刘体纯带来的本部人马一万人,加上在平江与刘体统会师的两万人,一共八万余人。
两军中都有来自陕北、山西、河南、湖广的子弟,有许多人沾亲带故,有的是兄弟亲朋,两军一会师,就高兴地在军中寻找当年的兄弟或是乡党,一时找不到的也四处打听。有的听说还在湖广,又急切地想回到湖广找寻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