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英正色说道:“可能你们并不知道,蕲黄各山寨中,有一些山寨,和清虏暗中往来密切。这你们知道吗?”
“啊,竟有此事,不知你们如何得知,到底是怎样请你详细说说。”李岩急切地问道。
“嗯,我们七星寨在大别山区的东麓,离你们离得远,倒是通向九江比较近。前几日,我们山寨中的伏路小校,抓了几个探子,不像是蕲黄各山寨的人马,蕲黄山寨的人口音我们都认得。这明显就是九江那边的口音。可是九江的人怎么会来我们大别山区,九江现在不正是清虏的大本营吗?”
“分析得不错,你们的警惕性真高,头脑很清醒。是谁最先怀疑是清虏的探子的?”
潭英接着往下说。
“我们把这几个探子带回山寨后,起先是恐吓一下,以为他们会招,谁知道他们一言不发。后来我哥说,用刑。就吊起来打了一通,打得半死,才从口里挤出几句话。根据口音,我们山寨的账房张先生一口咬定是九江的口音,他年轻时候做买卖,走州过府的,见识广。后来用了重刑,才撬开他们的口,说是清虏九江方面勒克德浑派出联络蕲黄山寨中岩垌寨、屏风寨、泉华寨和司空寨的细作,我们当即从他们身上搜出所携带的蜡丸书四五封。里面都是答应给予诸山寨头目许诺的高官厚禄,让他们在内中策应,必要时在蕲黄山寨中制造混乱,破坏你们的部署。等到关键之时,约定日期,里应外合,攻破蕲黄各山寨。”
“没有说明是什么具体日期吗?”
“还没有,可能是暂时未定,让他们先做好准备居中策应。”
“蜡丸书可在,给我一阅。”
潭英在袖子的暗袋中摸出几个小小的蜡丸。李岩轻轻用手拍开,拿着小纸条,就灯下读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到了掌灯时分。李岩自顾自地说道:“这满清贝勒勒克德浑原先与洪承畴驻守南京,如今怎么到了九江……”
果然这岩垌寨、屏风寨等勾结清军多日,密书往来四五封,然而蕲黄山区的大顺军竟然毫不察觉。这是探马营的失职,如果刘体纯还在,一定要他作出检讨。幸亏七星寨偶然破获了这一阴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李岩心下倒抽了一口冷气。
李岩看完蜡丸书,与潭英所说的大体不差。于是收起蜡丸书,拱拱手,向潭英致谢道:“幸好,有你们破获了这桩密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们七星寨是我们大顺军真正的朋友!请代为我向家兄及七星寨众位兄弟致谢。来日必有厚报。”
潭英笑着摆摆手,“李公子何须客气。”
“嗯,有一事我不明,我们大顺军与你们七星寨只有一面之缘,彼此并无深交,你们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消息带给我们,难道你们不怕为此开罪于清虏和屏风寨这几个山寨吗?”
潭英顿了一顿,慢慢吞吞说道:“是我……我劝说大哥将此消息带给你们的。大哥原先说,此事与我们无关,你们山寨和清虏的事,让你们斗去。我屡次用民族大义劝说大哥,还跟他说你们如何对百姓仁义,总之我们同是汉人,岂能不管。账房张先生也同意我的看法,我们一同劝说大哥才决定将此消息由我带给你们。目前那几个清虏探子还押在山寨。”
“哦,潭英姑娘,谢谢你,谢谢你对我们大顺军的信任,你是我们的恩人哪,也谢谢令兄长潭寨主和张先生,你们胸中有大义,令人钦佩。”
李岩走近拱手作礼道。
潭英嘻嘻一笑,说:“李公子何必客气,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自古华夷不两立,何况清虏剃发屠城,实在是禽兽不如。”
李岩指着窗外道:“这天色已晚,你们还没用饭呢,和我们一起用饭吧,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我会给你们安排几间素净房间。”
潭英和身后的两名女亲兵点点头,说道:“谨遵吩咐。”
李岩叫亲兵头目李新去张罗饭菜,并叫人去传叫郝摇旗、刘芳亮、王四来作陪。
不一会,饭菜就端来了,就在李岩的住处铺了一张方桌,上面放了七八个菜肴,一盆大米饭。此时早已过了饭点,大家肚里都饥饿。李岩让潭英他们先吃。两个女亲兵以是下人为由,不肯同席。李岩呵呵笑道:“在我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讲俗套。”
潭英也示意她们坐下,她们才坐。一会郝摇旗、刘芳亮、王四都来了。
大家略一一见礼。郝摇旗和王四都在七星寨见过潭英潭石兄妹,算是熟人,比较热情。刘芳亮是第一次见,只是没有见着潭英身着戎装的样子,以为她只是个平常的姑娘。
刘芳亮向李岩疑惑地问道:“此是谁家姑娘?”
李岩双眼一瞪,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正准备解释。
“莫非让军师看上了,掳掠来么?军师以前也不是此等人,却如何干下这等事。今日还请我们来吃饭 ,难不成是办婚宴酒席么?”
看到刘芳亮竟然误解,郝摇旗和王四哈哈大笑,潭英也羞涩不已,表情略为尴尬。郝摇旗差点笑得肚子疼,扯着刘芳亮说:“明远,你也太看扁林泉了吧,就是人家姑娘掳掠他去当新郎官,他也断不会去吧,怎么会去掳掠良家女子作老婆呢?”
刘芳亮一愣。
“这就是七星寨的二当家,寨主潭石的妹妹潭英姑娘。我没说错吧潭姑娘?”郝摇旗介绍道。
潭英和李岩起先被刘芳亮误解,又被郝摇旗调笑一番,虽然没有指她,倒好像是说她上次捆绑李岩上七星寨的事,脸上是一阵绯红。起身略一施礼,说道:“没错,家兄是七星寨、寨主潭石。”
王四也起身施礼道:“潭姐姐好。自上次在七星寨一别,又相见了。”
潭英微笑回礼道:“这位兄弟好。”
刘芳亮赶紧拱手施礼赔罪道:“对不起潭姑娘,对不起林泉,是我误会了,哎呀,我怎么能误解林泉兄的人品呢,实在是不当人子,应该罚酒三杯。” 说着就要拿酒来。
李岩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要紧,丈夫不拘小节。这次潭姑娘来,是有要事相告,叫你们来,也是有要事相商。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说。”
饭菜都上来了,摆了两桌,一桌是潭英和她的女亲兵,李岩顾及到潭英初来,与大顺军中诸人不熟。何况此时是明朝,男女之别不得不讲。李岩和刘芳亮、郝摇摇、王四一桌。
饭是粗粮米饭,杂有一些瓜豆。菜是一些野菜和山里的菌菇之类。只有一样肉,是山里的野鸡肉。
大家不声不响地开吃。
只见李岩一桌,饭菜如风卷残云一般,饭菜都吃光了。郝摇旗满足地打起饱嗝。两个女亲兵私下窃笑,偷偷地说这满脸胡须将军实在太粗鲁,吃相真难看。这一桌子饭菜,好像有大半是进了他的肚子。
潭英和两个女亲兵却只吃了一点,还有大半的饭菜剩余。按理明清之际男女不同席,而且连这样一处吃饭都不许。但这是山寨,不是书香门第之家,潭英也不介怀。
饭后,刘芳亮急切地问道:“叫我们来,到底是有什么急事,你们赶紧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