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此时在蕲黄山寨中观看刘体纯刚刚整编的夜不收一军的操练。
此次整编是大顺军自武昌战役失败后最大的一次整编,涉及到三个军的调动和调整。也是对大顺军能否在短时间内吸收整化新兵的一次检验。
李岩有些不放心,特地来考察情况。如会议决议所提的,将郝摇旗的一千余骑兵交给了刘体纯,还有刘芳亮的二千多百战劲卒。连同原先刘体纯探马营的三千多原部人马,这七千多人是非常有经验的老兵,他们拥有足够的战斗力和对大顺的忠诚。
新接收的从蕲黄山寨征召的新兵和原徐勇部投诚过来的一千多汉旗兵,这些人没有多少战斗力,不是战斗经验不足,就是成分复杂,良莠不分。须要对他们进行整训,练兵后再分散打入各营。老兵之间也要磨合。须要在短时间内练出一支精兵。
按照李岩和陈德、刘体纯制定的编制先进行整编。鉴于兵员数额尚缺,只整合成三个营。
三个营的主将分别是哨探营王体仁、警戒营牛春生、快马营曹得满。快马营就是执行特别任务的,也就是后世的特务营。
曹得满也是大顺军里的老卒了,原先在郝摇旗的营里任一个骑兵哨的哨总。是个老练的骑兵,善于打硬仗。面对最危险的处境也能临危不乱,处事也机警灵活。非常合刘体纯的脾气,用刘体纯的话说,天生是当探马的料。
这次整编,刘体纯向郝摇旗要了他的心腹爱将,郝摇旗一想,干脆好人做到底,为人大方些,就忍痛割爱,将心腹爱将给了刘体纯。可见郝摇旗在大顺军中没有多少私心,面对大局,分得清是非。
每营各有三千余人,马步军若许,按照任务需要分配。营主将以下设立副将偏将和各级小校。偏将和小校都是从百战老卒中拔擢,依照军功大胆起用底层的军士,也向士卒们传递一个信息,有过者罚,有功者赏,有能力者升迁。
改编只用了三天的工夫就已基本完成。
第二天就进行预定的科目训练。训练的科目有:骑马、射箭、跨越障碍、武艺和兵器的使用、哨探、擒获敌哨、审讯,隐蔽行军、暗杀等。其中针对三大营的作战任务不同,将他们的训练科目进行了一定的划分和侧重。
比如骑马、射箭、跨越障碍、武艺和兵器的使用等是共同都要进行的训练,但是一些方面仍有侧重,例如兵器的使用,哨探营主要负责的是侦察和传递情报的任务,讲究机密和近身接敌,因此侧重使用短兵器:匕首、腰刀、短刀的刺杀训练,远的使用弓箭。而警戒营和快马营允许使用火器则有鸟铳、三眼铳的训练。
哨探营要负责情报的搜集、侦察敌情和传递情报。和其他两大营不同的是,更要注重士卒的机密性、忍耐性和快速反应能力,因为要近身接敌,套取情报。所以包括了擒获敌哨、审讯敌人士兵,化装侦察,也就是古之所谓细作。这样的训练科目,个人武艺的高强和战斗力并不侧重。
而警戒营负责的是守卫、放哨、警戒这样的任务,讲究的是战斗力和警惕性。要侧重骑射,武艺、敌情传递这样的训练。
李岩专门强调了警戒营在守卫和放哨的时候要注重明哨和暗哨相结合,游动哨和固定哨相结合,要使用军中暗语,规定传递信息的特殊信号。比如旗语、狼烟和在紧急情况下使用三眼铳充当危险情况的信号,多少响分别代表何种敌情都有明确的约定。
快马营负责的是执行特别任务,有些是非常机密的任务,有些是极为危险的任务。要求士卒的武艺和弓马骑射样样精通,在行军时要极为隐蔽,不被敌人所发现。因此注重隐蔽行军,执行特别任务,当然离不开暗杀,击杀敌人将领等重要任务的行动。不得不注重这些小规模的战斗,这些都需要速战速决,不动声色。快马营要训练的是渗透、敌后行军作战,暗杀这样的科目。
制定的训练计划已定,接下来的是执行这些计划和任务。时间紧任务急,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刘体纯和他的三大营主将都分头组织各自的营进行训练,毫不敢松懈。
所幸选入夜不收军营的大多都是百战老兵,有非常好的战斗经验和耐性。每一项训练科目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士卒大练兵的呐喊声,口号声,马鸣声响彻山谷。
王体仁的哨探营在山林间展开训练。士卒们背负三十斤沙袋,腰间缠着浸油的麻绳——这是王体仁从猎户处学来的法子,行进时需让麻绳不沾露水才算合格。
跨越障碍,两个斥候小队在林间展开追逐,不断地横跨挡在路中间的断木,年久失修的断桥,和悬崖峭壁。老卒张铁头正在教新兵辨识泥地里的假踪迹:看这马蹄印,前深后浅定是倒着走的!
校场东侧忽然腾起硝烟。牛春生手持丈二长矛,正带着警戒营演练梅花落阵型。
三排盾兵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后方三十名手持三眼铳的火器兵。随着牛春生暴喝,铁砂将五十步外的草靶打得千疮百孔。一轮射击还未停息,又有后面三十名火器兵的第二轮射击已经开始,第三轮、第四轮射击……连续不断。
三眼铳本身火力强盛,三眼铳接连射击,交织出密集的火力网,加之三轮连续不断的射击,其强大的火力打击能力令人瞠目结舌。有士卒被后坐力震得踉跄,立刻被偏将记下黄旗一面——三面黄旗者需加训夜岗。
最引人注目的是曹得满的快马营。此刻三百轻骑正在冰河上操演燕尾阵,马蹄裹着粗布在冰面划出白痕。
突然河面传来裂响,一匹战马前蹄陷入冰窟,曹得满竟不叫停训练,反而催动坐骑从冰缝跃过:都给老子记住!沙场遇险就当自己是块滚石!
曹得满为了加强自己的快马营的骑射能力,专门请来了老哨爷郝摇旗来传授经验。
大顺军不管是骑兵战术,骑兵的个人弓马骑射的技艺和战术配合都不如满洲八旗。
这点李岩明白,刘体纯、郝摇旗、曹得满都心知肚明。因此一定要注意扬长避短。
满洲八旗兵是重装骑兵,是步军的克星,大顺军的骑兵着甲率不如满洲八旗,弓马也没有满八旗兵渔猎出身的娴熟。
因此不能和他们近战,一定要发挥自身轻甲的灵活机动性,针对满洲八旗兵的遍身重甲,和娴熟的弓射,不能和他们比射箭。满八旗兵擅长于二十步以内以强弓射面门,许多优秀的明军和大顺军将领都死在还没有与清军交手就面门中箭而亡。
因此骑兵接战要在三十步远外的距离,使用三眼铳最好,三眼铳虽然准头不够,但是三眼铳火力强,配合三段击,能够形成密集的火力,三眼铳在三四十步内对重甲也能够打穿甲。
还没等满洲八旗兵的清弓射出箭来就把当面的骑兵打得人仰马翻,将其阵型打乱,以打光弹药的三眼铳还能充当重锤猛击清兵的重甲,比利刃要厉害多。
但是理论上说起来容易,要编练成有规模的阵型还要操演熟练形成战斗力。“夫战,勇气也。”战争的艺术,并不仅在于兵员的多寡、武器的强弱,更在于军心士气。这是无形的致胜法门。
所以练军要练军心士气。当清军排山倒海的重甲骑兵汹涌而来时,如同雷霆万钧,势不可挡。这也是满清迷信他的马上骑射的原因。
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经过长久高压训练和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是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心理压力,能够从容不迫地输出火力,有条不紊地装弹射击。并发起反冲锋。需要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
因此曹得满和郝摇旗、刘体纯等人经过不断地推演和总结,形成一种战术方式。并排练了战术队型。
经过反复的演练和对抗逐渐形成阵型。为了形成一定数量的三眼铳三段击火力规模,几乎在全军中集中了所有的三眼铳。
军中的三眼铳很快告急,李岩只得发出军令让蕲州的火药工坊加紧制造三眼铳。这种原始的火门枪,制造简易,制作成本低廉,倒也不难生产。
夜幕降临时,刘体纯带人抬来二十坛烧刀子。酒香混着汗味在校场弥漫,他却突然将酒坛全部砸碎在箭靶前:今日射中红心者,方有资格痛饮!月光下,老卒们眯着眼搭箭,箭头缠着的油布被依次点燃,将整个校场照得如同白昼。
七日突降暴雨,李岩却鸣响了集合鼓。三千士卒在泥泞中列阵,看见校场中央摆着三十具包铁木人——这是郝摇旗连夜送来的铁人桩。刘体纯手持令旗立于高台:今日考校近战,能破铁人阵者,赏银鳞甲一副!
快马营率先出击。曹得满脱去铠甲赤膊上阵,双刀舞成银轮。木人关节处的铜铃叮当作响,二十名精锐跟着他突入阵中。忽然机关触发,木人双臂横扫,三个士卒被拍飞出去。曹得满却大笑着一刀劈断木人膝盖:好!这才够劲!
当最后一具木人轰然倒地时,警戒营的弓弩手突然万箭齐发。箭矢贴着得胜将士的头顶飞过,将百步外的敌军帅旗射成刺猬——原来这竟是场连环考校。刘体纯抚须微笑,在练兵簿上记下:三营渐成犄角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