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陈德率领的探矿小队已经深入山林,跋山涉水。他们风餐露宿,时而穿梭于市镇,访问工匠。时而在向导的带领下钻行于深山密林,攀爬于悬崖峭壁,扎竹筏漂流于滩溪险壑。陈德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铁矿石的发现将直接关系到大顺军的兵器供应和战斗力。他带领着三十多名精锐士卒,日夜兼程,翻山越岭,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矿脉。
陈德翻阅了大别山区中诸多州县的地方志,也走访了这些书上记载的出矿产地方,一些历史上曾经出矿产的地方,有的堙没荒废 ,无法寻找。有的矿脉已断,无法进行更深入地挖掘。以明末时期的科技水平,只能挖掘地面浅表的矿石,尚没有能力像今天那样可以将矿洞打到几百几千米深。而且,为了采矿的成本起见,矿产是越在浅表越好,这样挖掘所需的人力物力都将大大减轻。陈德深知,以大顺军目前的经济和人力规模,当然是越方便开采的矿石越好,而产量倒不是最重要的。
因此他找寻的许多矿洞,都因在地面以下数十米深,挖掘艰难 而作罢。为了寻找到更好的矿石,他四处寻访曾挖过铁矿石的老矿工。也用了很多银子来张榜悬赏。
一日,在黄麻附近的天堂寨附近——这里是历史上有名的出铁矿石的地方。陈德正带着几十名军士在寻访老矿工。忽然有一个看榜的士卒跑来,说是榜文被一个黑壮的汉子揭了。正在那里坐地等他们回去领赏金呢。
陈德一听,感觉此人好似有些本事。别人揭榜都是先不敢提赏钱的事,而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让人满意的线索价值。这人一来就要钱,好像胸有成竹一样。
陈德不敢稍误。带着一众人等就往回赶。到了那市镇通衢之所,果见一人揭了榜在包子摊前坐地,陪着他的是一个看榜的姓孙的小卒。
陈德赶忙走近前去,打量一下其人。不过中等身材,黑瘦模样。脸色黝黑而沧桑,头顶以布巾包头,一身短衣短裤,有些破旧。显然其装束像个官矿的矿兵。衣服上应当有字,可惜旧了加上磨损。已经看不清字样。
陈德问道:“你这汉子,是你揭的榜?”
那黑汉子站起来答道:“没错,正是在下。”他的手里还紧紧抓着榜文。
“你知道铁矿?”
“何止知道,我干了十二年矿工,挖过的铁矿石数百万斤。”
“好我们坐下来细谈。”
陈德邀他进入一处酒肆,连同陈德的两名亲兵,刚好四人占了一张四方桌。叫小二上来点菜,陈德随便吩咐点了三四样,叫一壶老酒。叫赶快上饭。
陈德一看这汉子就是饥饿异常,他自己连同亲兵也是连早饭都没吃,肚里正饥荒。所以叫赶快上饭。
饭先上,再上菜,然后上酒。那位汉子甚至都等不及上菜就扒起饭来。陈德也随他,只是说:“后面还有,随便你吃。”
叫的都是荤菜,鸡鱼鸭肉摆了四盘。四人一起开动。一会饭吃完了,才接着慢慢喝酒。
陈德问道:“不知壮士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我叫苗里琛,就是这里黄麻人氏。”酒足饭饱的汉子大声说道,吃饱了饭连说话都有力气。
“我叫陈德,是大顺军的赞画。你说你会挖矿?”
“没错,十几年的老矿工,这里方圆十几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们这里还有跟你一样是矿工出身的吗?”
“嗨,我们这里原有矿场,矿工可不少。单我认识的就有几百人。”
“那你知道矿场在哪里吗?”
“怎么不知道,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陈德十分激动,一把攥住苗里琛的手,急切问道:“你可知道矿场里的铁矿石是否已经挖完了?”
“官府说是已经挖完,据我看,连一半都挖不到。”
“哦,那为何不继续挖了。”
“明朝已经快要亡了,早在崇祯五六年就已经无法为继,官府就没办法发饷银,后来矿工都走散了。再加上出了事故,山上塌方,埋了十几个人没救出来。”
“好,一会我们看看去。”
“等我再吃点饭菜。”
约摸两个时辰后,才在一片荒芜的路径中找到了大山深处的一个废弃矿场。矿场也是荒草丛生,只有中间的一个深坑积满了水,这是一个很大的矿场,方圆阔达二三里。且是在地面浅表层。
陈德捡了几块铁矿石。他问汉子道:“这些矿石含铁量怎么样?这里炼出来的铁主要是做什么的?”
苗里琛说道:“这我可不太清楚,大概是做农具之类。”
“有没有做兵器?”
“武昌有炼铁的工坊,这些铁矿石就是用船运到武昌去的,做什么的都有。”
陈德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找了个还没有开采过的地方,挖掘下去,发现还有很厚的矿石层,陈德估计这里的矿脉还延伸到了大山里面,开采的只是地面表层的一部分。
陈德又爬到山顶上去看了一圈,这个山体很大,周围有没有矿不好说,单这个矿脉起码可以开采十几年。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哪!陈德一拍大腿,对左右亲兵说:“马上保护起来!”
接着拉苗里琛的手走到荫凉处盘腿坐下,问道:“你给我们立了大功,你说你想要什么?”
苗里琛有些忐忑不安,摩擦着手掌,说道:“你们说有赏钱,不知道是多少?另外,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们答应了,我可以不要赏钱。”
“什么要求尽管说。”
“你们的布告上说,现在你们要搞什么计口授田,无地的人可以要到一块地,我们有一帮老弟兄,以前是矿工,现在没有工做了,也没有地,只能靠做脚力和纤夫卖苦力混日子,苦不堪言。你们可以给我们每人几亩地,三年免征。工钱你们只需每月付给我们五分银子就行。”
“你们一共有多少矿工朋友?”
“有……大概五六百人。他们都需要做工,他们习惯了开矿,做其他事不在行。”
“这个事情挺大,我得向我们军师禀报。不过你们要的每月工钱五分银子还算合理,我们大顺军给得起。”
“在天启年,我们每月的工钱有七八分,后来不行了,逐年下降,崇祯年已经降到4分钱,开矿是苦力,我们每天累得如同牛马,却一家老小连饭都吃不饱。”苗里琛有些诉苦似的说道。
“你帮我们找到了矿,宁愿自己不要赏钱,也要帮你曾经一起当过矿工的工友争取工价和田地。足见你这个人并不是贪心和自私的小人。倒是令人佩服。”
“你先找你们以前矿上的工友,和他们说我们的工钱条件。我立刻向军师禀报你们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就近给你们每家分一块地。”陈德郑重地说道,那神情好像在说,一切包在我身上。
苗里琛眼里淌出泪花来,立刻跪在地上,说道:“谢谢陈先生大恩,我替五百名矿工兄弟谢谢您啦。”
“不用谢,你先去吧,我马上要将这些情况向军师细细禀报。”
苗里琛满意地走了。陈德一回到住处就铺纸研墨,细细写成塘报,派快马去往白云寨交给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