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次前来湖南的是夜不收一军,在侦察敌情方面料敌先机,大顺军的细作早有密信通报刘体纯。刘体纯与田见秀及各营主将商议。临行时,李岩曾再三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明军开战,以免伤了和气,影响后续与南明的合作。
“何腾蛟欺人太甚,我以礼相劝,言辞恳切。这老匹夫还要内生衅端,与我开战。完全不顾抗清大局。”刘体纯忿忿地说道。
田见秀温和地劝道:“临行前,李岩军师有言在先,要我们不到万不得己,不与明军开战,我看还是忍一忍,我们先退避三舍,示以诚意,再派人进城与何腾蛟谈判。”
王体仁、曹得满二位主将都极力反对,“我看这何腾蛟是蹬鼻子上脸,他们没有与我们顺军交过手,又认为我们远道而来,以为我们好欺负的。正应该趁此时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但是军师所虑,不无道理,我们如果与明军开战,彼此撕破脸,恐再与明军合作就更难了。”刘体纯思虑再三说道。
刘体纯最后还是采取了田见秀的主张,决定先退。
于是夜不收军三大营以后队为前队,向长沙郊外退走三十里。只见旌旗蔽日,人马纷纷,夜不收大多都是骑兵,战马啸啸,部伍整肃,队伍所过村镇,秋毫无犯,沿途购买粮草等军需也全部用现钱等价交换,平买平卖。
湖南的商人和平民从未见过如此纪律整肃的军队。行人纷纷打听这是谁人之队伍,有说是清军的,有说是明朝官军的。说清军的那个,被旁边的人一顿痛打,“眼睛瞎了吗?挞子都是金钱鼠尾,后脑勺一条猪尾巴再明显不过,再说挞子兵有这么军纪严明吗,他们到处掳掠,屠戮百姓。江阴满城被屠,嘉定被屠了三次。真应该让你见识一下挞子的残暴。”
说是明军的那个也被另一人揶揄道:“朝廷官军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何总督在长沙招募了很多土寇和地痞流氓。这样的无赖子能成什么军,只会荼毒百姓罢了。前几天,在湘潭乡下,一伙官军进村把那一带百姓的猪牛羊、鸡鸭鹅都抢走了,听说还强暴了几个妇人。报官,县衙都不敢管,真是该死。”
“那倒是有趣,既不是东虏,又不是官军,到底是哪方的兵马,我看他们大多骑马,又多是操北方口音。”一个汉子说道。
另一人满脸的不屑,“一群睁眼瞎,没看那旗帜上和那号衣上都写着顺字 吗?这显然就是李闯王的人马。如今天下只有他的人马才严守军纪,各毫无犯。”
“哦,怪不得。我说这既不像官军又不像贼寇。但是,不是听说闯王李自成在湖广的九宫山被害了吗?怎么还有人马。”
“我也听说过,是何总督用布告张贴出来的,还宣扬说是他的功劳。”
“听他瞎吹,这个何总督,上任以来,一个清虏都没打过,听说只会和其他的官军争地盘,还排除异己,连巡抚堵胤锡大人都被他排挤,去了湖广。”
“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堵胤锡大人是个好官哪,曾当过我家乡的县令。人人莫不颂扬他的清名,只可惜这样的好官不受朝廷重视。”
“还朝廷呢,我看朝廷要完喽,整个北方已经完了,连南京也被挞子占领,我看,用不了几天清虏就会杀到。”
正在一群百姓围观看大顺军撤离长沙郊外的时候,刘体纯等大顺军已经退到了浏阳一带。安营扎寨,准备遣使再往与何腾蛟交涉。
不料刘承胤、曹志建、黄朝宣等何腾蛟手下的将领一时见大顺军退走,自以为己方兵强马壮,顺军胆怯不敢接战,非常得意。三人一面向何腾蛟奏功请赏,一面要麾军乘胜追击。
黄朝宣担心别人抢了他的头功,竟然独自领一军挥兵大进,有一举击溃大顺军之势。
何腾蛟得到大顺军退走的奏报,得意洋洋地向人夸示,说什么自己声威日振,流贼望风披靡。何腾蛟召来王进才,强迫他率所部人马,出城与流贼决战,以表忠心。
王进才正忧虑自己本部人马军心不稳,有许多人不忘旧朝,不忘原总哨田见秀,有人怀有去意,暗中联结。却没想到何腾蛟反而推波助澜,将顺军旧部推出城外,与前来接应的大顺军会合。
王进才忧心如焚,何腾蛟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何腾蛟一向刚愎自用,不听劝阻。何腾蛟的军令又不敢不听,底下的情况他是十分清楚的,他的亲信已经给他秘密报告多次,受了城外进来的顺军细作的鼓动,整支人马群情汹涌,随时有兵变的可能。而军马放在城内时,毕竟还有一城之隔。如今要开到城外,要原本两支同属大顺的兵马开战,在感情上有很多人无法接受,就是自己也无法下手。
王进才惴惴不安地说道:“总督大人英明,我部军马与大顺军有旧,实在不便与顺军对峙,请大人收回成命。”
何腾蛟闻言,竟当场大怒,指着王进才骂道:“本总督封官赐爵,以粮草军饷恩养汝等,俗语曰,用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反怀去志耶?敢不效肱骨之劳,要汝等何用。今正是时也,诛此逆贼,以表汝等之忠诚。”
王进才只得麾军出城,犹犹豫豫地跟在三支明军的后面。
刘体纯见何腾蛟并没有领情,明军不退反而得寸进尺,遂邀集诸营将士商议迎战。
“既然他们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们不仁义了。”王体仁早就看不惯了忍让的做法。
刘体统说道“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还以为我们是纸糊的。”
刘体纯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他们主动进犯,那就迎头痛击。”
“众将听令,我部署如下。大部人马于通向浏阳的半道上准备伏击,派出一枝一千人的兵马前出接战,接战后只许败,不许胜,将明军引诱前来。至我埋伏圈内,一举包围。不投降者一举歼灭。如是消灭一部,如有再来,则再消灭之。”刘体纯作了最后的动员。
田见秀默无一言,口内诵道:“阿弥陀佛!”
牛春生、曹得满等人听闻要打,都各自回去准备。三大营的将士莫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