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小校过来禀报道:“军师,七星寨潭姑娘前来求见!”
“哦,快请。她怎么会来?”李岩感到惊讶,他在刚才的誓师大会中并没有见到潭英。
刘芳亮和郝摇旗各自需要练兵和扎营寨,都先告辞离开。
不到一会,只见三个女子穿着戎装走过来,其中一个就是潭英。
李岩向她们微微一笑,迎接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潭姑娘,不知有何贵干?”
潭英翘了翘嘴,有些俏皮地说:“无事就不能登你们的三宝殿啦,我是夜猫子进宅,不请自来。”
“我是该叫你李军师,李岩、还是李信,李伯言,还是林泉呢?”
“这……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打听呀,这事可难不倒我,我一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也识得一二。打听一个人的来历,可谓是顺手拈来。”
李岩知道,又遇上了难缠的对手。只得打岔问道:“潭姑娘,令兄和贵寨可好?”
“好着呢,就是他让我前来的。”
“那么,一定是有重大军情?”李岩不冷不热地问道。
“倒也没有,不过是让我来探一探,你们的虚实。”
李岩想不到这位姑娘竟然会如此实诚爽快。哈哈一笑,道:“好,请,随我到山寨军营中坐坐。”
潭英也不谦让,一路跟着李岩向山寨走去。两个女亲兵十分机警地寸步不离地跟随。
李岩指着山腰下正在操练的校场说道,“我们的将士正在练兵,潭姑娘可要探探虚实?也不枉费此行呀?”
山腰下果然传来人马喧腾的声音。潭英拱拱手,笑道:“也好,李军师盛情相邀,敢不从命?”
李岩说道:“潭姑娘直言相告,我也真诚相待,彼此算是好朋友,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潭英呵呵一笑。内心十分开心,她总是天然地觉得李岩有种亲切感,正恨不得倾心相交。
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山顶来到半山腰,这里原来是一片百丈见方的大平地,不知是自然生成的还是人力开凿出来的,却是天生的练兵校场。
今天这里正在操练的是郝摇旗的骑兵营,操练的是马上骑射。只见数百人一队的骑兵列成骑兵阵型,阵型不断地变化,一会变成楔形,一会变成圆形,一会又变成横队。号炮一响,骑兵阵型以楔形向前冲锋,突然又转成横队,在马上纷纷搭弓射箭,一阵阵的箭矢密集地射中稻草所扎的假人。鼓点又响起,射箭的骑兵马上收弓回马便走,走一百步突然又在马上后仰,搭弓射箭,如雨点般的箭矢飞蝗一样再向稻草人射去。
骑兵骑术高超,射箭技艺娴熟,非常精彩。潭英不禁拍起了掌。忽然有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也加入了战场,双方进行的是攻防战演练,两队骑兵以木枪在马上相互厮杀格斗,战至一团,难解难分。突然鸣金收兵,两边各自撤退,胶着之势立解。
潭英啧啧称赞,说道:“骑射都还可以,号令严明,进退有度。很好。不知比清虏的骑兵如何?”
“可能还是不及。清虏有重甲骑兵,而且骑术高超,善射,能拉大弓。以我们的骑兵与清虏的骑兵交战,如果不是人数上占优势,大概率非其敌手。我们正在研究克制敌人重甲骑兵的战术。我们将以骑兵和步兵结合,排成空心方阵,以火器兵在阵心,以长枪兵守护,以骑兵出击。这样可以远近打击,彻底打乱敌人阵型,使其陷入混乱。”李岩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潭英感到李岩的坦诚,也非常佩服他的军事才华。尤其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自信,总是让人着迷。
“那样,届时如果演练队型形成战斗力,我定来观摩。哎呀,真想好好地长长见识。今日我才知道军师这两个字的分量了,我从前所见的不过都是山寨里的草头军师,打仗不行,装神弄鬼倒有一套。”
“哈哈哈哈……”李岩爽朗地大笑。“草头军师?打仗从来就不是靠一两个军师或将领就能打胜仗的。打仗讲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李岩本来想说什么后勤给养啦,军队士气啦,整体国力啦,指挥者不犯错误啦等等之类,但恐怕说了也听不懂,所以才含糊其辞地说天时地利。
潭英深自赞同,向李岩嫣然一笑。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李岩心头一愣,原来面前这个叱咤风云的女将,穆桂英、花木兰一样的人物,也会像其他女子一样,笑得这么灿烂,这么好看。
潭英看到李岩正望着自己,赶忙问道:“怎么啦,我的衣服还是脸上哪里脏啦?”
李岩摆摆手说,“没有。请吧,我们回军营。”
走进了李岩的营帐,也是他处理军务的地方和他的卧室。这并不是临时扎的帐篷,而是借住的一处民宅,靠近医护所和中军大帐,中军大帐是将领们会议的地方。
房子有些旧,但足够宽敞足够大,虽然说不上是大户人家的宅院,但也算是小康之家的房屋。房子的主人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被清军杀掉了,才占据了他的房子。
李岩见潭英疑惑,因此解释说,清虏攻破白云寨时,曾对这里的军民进行屠戮,存活者不过十之二三,我们来时,才加以恢复,这里的房子也大多被焚毁,许多都是经我们修缮。正好可以住,节省了建营帐的气力。
潭英说:“外面很多人其实都在猜疑你们,有人害怕你们是来兼并山寨,或是想图谋各大山寨的钱财,你们对外说是明军,可是又不像。明军怎么会这么严守军纪?”
李岩错愕道:“想不到外面的风言风语这么多,令兄潭寨主不知是如何看我们?”
潭英道:“我兄长也挺佩服李公子的人品和才能,只是对李公子不甚了解,他早就怀疑你们不是明朝的人,而是李闯王的人。只是没想到你就是李岩。”
“啊,你是从哪里得知我就是李岩的?”
“我三番五次打探和观察你们,只是你们没有察觉而已,试看你们上到将军下到士卒,哪里有明军的样子。明军官兵师无纪律,每到一地只知道荼毒百姓,部分官兵杀良冒功,残害民命,好一点的也是掳掠一番,弄得乡下鸡飞狗跳。但是你们军纪严明,不为难百姓,和百姓平买百卖,听说你们还数次在蕲黄山寨中平粜和开仓放赈。此外你们的旗号和服饰不像明军。这种种迹像表明,你们是李闯的人马。而你又自称李信,我打听过,李闯军中有位李岩军师,原名就叫做李信,字伯言,这不刚好对上了吗?”
“哈哈,推测得不错,我原本就没打算隐瞒,所以只是随便用了自己原先的名字。我说我们是明军,其实并不算大错,很快我们就会和南方的明朝廷联合,也会接受隆武帝的封号。到那时,可不就是明军了么?”
“嘿嘿,你怎么知道人家明朝廷会册封你们,不会是一厢情愿吧。你们把人家明朝的崇祯皇帝逼死在北京,我看朝廷恨不得将你们食肉寝皮。”潭英姑娘冷笑道。
“到时,你看就知道了,我料朝廷使者必不久就会到来。”李岩也有些笑意。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看天象星宿吧我的军师?”
“ 时势所迫罢了,清虏之所以长驱直入,以不足十几万人的满洲人马进占中原,不过就是趁了我们汉民族的互相内斗。总会有真正的有识之士能看到这点的,到时我们就可能谈合作的事了。”
“那,你们会真正加入明军吗?”
“现在还不好说,潭姑娘,你也是个有见地的奇女子,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加入明军或者受其改编?”
潭英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悟的说道:“怕只怕朝廷内怀有门户之见,毕竟攻破京师,逼死崇祯皇帝,这是滔天大罪,他们岂能放下刻骨的成见?而况朝廷内部互相倾轧,党争不断,由来已久。恐怕你们在朝廷会遭受排挤打压,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