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听得清清楚楚,定睛一看,“哎呀,左光先?左大人,你怎么在此地?”
左光先一看,确实是李岩,有点不敢相信,走近前来一看,说道:“莫不是见鬼了吧?李军师,你还活着?”
左光先原是明军洪承畴部下的一个军官,洪承畴调任蓟辽总督,对付满清,左光先作为其部下亦随之赴任,后来因为与洪承畴不和被遣归。李自成攻陷北京时,左光先投降了李自成的大顺军。
大顺军退出北京,南下湖广时,也带着左光先。别的明朝的降将降官都或叛或逃了,只有左光先一直追随李自成。直至桑家口一战,大顺军被清军冲进营地,遭受到突然袭击,全军溃败,四下奔逃。左光先在混乱中逃了出来,为了躲避清军的搜捕,他跑进了茫茫的大别山,在这七星寨暂时落草为寇。
左光先归降大顺军时李岩是闯王的左膀右臂,左光先也受到李自成的极大重视,因为左光先是明军里少有的比较正派的将领,不贪污不克扣军饷,约束军纪,不掳掠百姓。李岩和左光先倒是早已相识。
李岩看到左光先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此时不是叙话时候,赶紧大声说道:“没错,我就是明湖广巡抚堵胤锡麾下总兵官李信。”说着向左光先使了个眼色。
左光先心下狐疑,李岩原名李信倒并不错,但为何说是湖广明军,突然左光先顿悟,也接口道:“李信将军不知为何到此,堵大人派将军来定有重大军情。”
接着对着那个山寨的头人和女子说道:“此人是吾好友,名曰李信,堵胤锡大人麾下总兵官,吾本是明军中人,为了抗清才到此,大家都是抗清义士,不可伤了和气。”
那个山寨头人嘿嘿一笑,说道:“左先生,你我们是敬重的,也相信你的为人,既然你这么说,都是大明的子民,共抗清虏,何用动刀兵。”
李岩点点头,说道:“当今神洲陆沉,华夏江山不保,满清鞑虏屠戮中原,剃发易服,汉家衣冠不存,可恨可叹。此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各地军民理应捐弃前嫌,共赴国难。驱除挞虏,恢复中华。”
寨主深以为意,旁边的女子也微微点头。“今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来人,快给诸位将军松绑。”
但是此时只有李岩是被绑着的,郝摇旗、张鼐、王四、陈德等人都挺刀在手,准备厮杀,此时都呆呆地站着,竟有些尴尬。
旁边女子神色都变得柔和了些,为了表示歉意,她要亲自给李岩松绑。绳子捆得太实了些,姑娘用力轻又解不开,用力大又怕勒得李岩痛。忙得几乎要出汗。李岩和气地对她说道:“姑娘,大丈夫不拘小节,你只管用剑就好。”
姑娘听说,遂拔剑出鞘,起手一剑就将绳子挑断。李岩夸奖道,“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姑娘莞尔一笑,赔礼道:“恕罪恕罪,不知是大明官军,还以为是贼寇或清虏细作,向将军赔罪。”
李岩摆摆手,“何须客气。想不到这又是一位巾帼英雄,佩服佩服!”
左光先赶紧走上前来,向李岩介绍道:“这位是七星寨寨主,潭石。”随后又向潭石介绍道:“这位就是李信,字伯言。”李岩原名李信,字伯言,归附李自成后才起名李岩,又因为有功成归隐之志,所以取字林泉。所以左光先称他原先的字伯言。
潭石向李岩拱手笑道:“潭某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误撞了李将军,恕罪恕罪!”
李岩也拱手相让道,“寨主何须见外,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幸会,一见如故。”
寨主指着他身旁的女子说道:“此是在下的小三妹,名叫潭英”
“幸会幸会!多谢潭姑娘不杀之恩。”李岩拱手谢道。潭英有些不好意思,耳边微微有些发热。只得学着别人拱手作礼。
李岩也向寨主潭石介绍道:“这是骑兵营掌旅郝摇旗,这是火器营掌旅张鼐,这是陈德,这是王四……”
潭石一看兵马建制还算整齐,想必兵力不会少,顿时起了恭敬之心。潭英只觉得眼前的李公子年纪轻轻,部下将领如云,本事一定不小,心里亦有些敬意。
寨主潭石吩咐寨内整治酒席,给李岩等一行人接风洗尘。寨内后厨杀猪宰羊,准备美酒,好像过年一样。
李岩看到山寨里面地势竟然逐渐开阔平坦,不似外面崎岖险峻。寨内的一块平地,足足几千步见方,中间是田亩庄稼,周围是屋宇房舍,层层叠叠,秩序井然。这真是天然好寨子,即使不出去,里面种的粮食也足够三两千人食用一年。可见,此寨并不完全是靠抢掠为业的土匪草寇,起码是耕种粮食,自给自足的。
潭石、左光先和李岩并排在前面,潭英和山寨头目在后,郝摇旗、张鼐、王四、陈德、李新等人随后,进入寨内。在山寨的聚义厅上分定坐次分别坐下。这聚义厅必定是仿水泊梁山所营造,座椅甚多,应该是议事的场所。
李岩心想,今日好险,如若不是偶然碰到左光先,后果不堪设想,恐怕他们这一行人会在阴沟里翻船。此次鲁莽,竟然不顾前车之鉴,只带领少数的兵马就敢外出数百里,如此弄险,实在不该。
大顺农民军在和清军斗争的一年多里,牺牲掉的将领数不胜数。这固然有大顺军将领和下层士兵同甘苦共命运,身先士卒的传统;但是也和大顺军不注重将领个人的安全,对于明朝降将没有足够的警惕和防范导致的。
寨主潭石看到李岩不着盔甲,头戴方巾,一身素衣粗布,唯有其人文质彬彬,谈吐不凡,不像是一员武将。
开口问道:“李将军有儒士风范,不知是否以文人领军?可通晓武艺?”明朝立国是以文人督军,所以潭石以为李岩只是以一介书生领兵也不感到奇怪。
“吾非文弱书生也,少年也曾习武,还想过要去考武举,但是在亲族家长的劝告下,终究还是改武为文,寒窗十余年,只考了个举人。”
说着抽出亲兵李新的宝剑,在空地上舞起剑来,只见寒光闪耀,万道光芒,翩若惊鸿,宛如蛟龙。剑气如飞,舞得如水银泄地,密不透风。每一个角落都杀到,招式险绝,步履隐健。上盘潇洒飘逸,下盘稳如泰山。每一招式都是有板有眼,显是得到名家点拨,出剑力道凶猛,又绝非花拳绣腿,定是有亲身打斗经验。
潭石不觉暗暗称奇,更对李岩感到惊奇和欣喜的是他身旁的女子,潭英姑娘。山寨中也不乏武夫、剑客,江湖中也常常见到各路英雄豪杰。似此文武双绝,剑术非凡之人实在少有。
以她看来,刚才以剑挟持他时,他如果趁自己不备,完全可以凭这一身非凡的武艺空手夺白刃。而自己实在有些过于托大和自信。如果公开比试武艺自己一定不是这位李公子的对手,不觉心中有些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