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毓庆宫,因多了几个孩子的欢声笑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元锦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图文并茂的启蒙读物,正是她凭着记忆让内务府画师临摹的“改良版”《山海经》。刚满六岁的弘暄和瑞宁一左一右挨着她,小脑袋凑在一起,看得目不转睛。
【“额娘,这个长得像牛,只有一只脚,叫夔的怪物,真的能发出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吗?”】弘暄指着书上的图画,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他性子沉静,像个小大人,但对未知事物总有着强烈的探究欲。
元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古籍上是这么记载的。或许它是一种我们还没发现的奇特生物,也或许,是古人对于雷声的一种想象。”】
旁边梳着两个小揪揪的瑞宁,则指着另一页上九尾狐的插图,奶声奶气地说:【“额娘,这个狐狸好漂亮,它的尾巴像云朵一样。它真的会吃人吗?”】小丫头爱美,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传说里它有时会迷惑人,但我们瑞宁这么善良可爱,它肯定不会伤害你的。”】元锦忍俊不禁,心里却想着,回头得让系统搜搜有没有更温和可爱的童话故事,可不能让孩子们只看“凶兽录”。
这时,乳母抱着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弘昱和荣安过来了。一岁半的小团子们,正是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时候。荣安一看到姐姐,就张开小胳膊,含糊地喊着:【“姐…姐…抱!”】
瑞宁立刻像个小姐姐一样,放下书,小心翼翼地想去接妹妹,奈何她自己也是个小小只,差点被扑过来的荣安带个跟头,幸好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弘昱则对哥哥手里的书更感兴趣,摇摇晃晃走到榻边,踮着脚要去够,嘴里【“哥、哥”】地叫着。
一时间,殿内童声稚语,热闹非常。元锦看着眼前这四只小包子,心软得一塌糊涂。穿越之初的惶恐与不适,早已被这些温暖的羁绊所取代。为了他们,她也要努力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
胤礽下朝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温馨景象。他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挥手示意宫人们不必通传,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阿玛!”】眼尖的瑞宁第一个发现他,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扑了过去。弘暄也放下书,规规矩矩地站好行礼:【“给阿玛请安。”】唯有两个小的,还在执着于他们的“事业”。
胤礽一把抱起女儿,又摸了摸儿子的头,走到榻边坐下,很自然地揽住元锦的肩:【“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在给孩子们讲《山海经》里的奇珍异兽呢。”】元锦侧头看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疲惫,【“今日朝会上,事情还顺利吗?”】
提及朝会,胤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将瑞宁放下,让她带着弟弟妹妹去旁边玩一会儿,这才低声道:【“机械司的折子,皇阿玛准了。”】
元锦心中一喜:【“这是好事啊!”】
胤礽却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准是准了,但过程却没那般顺遂。孤刚提出此事,九弟便出列,慢悠悠地说什么‘太子殿下锐意进取,臣弟佩服。然设司专研机巧之物,恐使八旗子弟、天下读书人舍弓马之本、经史之要,而逐工匠之末技’,字字句句,都在暗指孤此举会动摇国本,背离祖制!”】
【“那十弟呢?”】元锦追问。
【“老十那个莽夫,自然是跟着附和,嚷嚷着‘大清的江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弄那些铁疙瘩有什么用?不如多拨些银子给八旗子弟演练骑射!’。”】胤礽冷哼一声,【“倒是四弟,据理力争,他直言‘强国必先足民,利其器方能善其事’,列举了改良农具、水利机械对于粮产、漕运之大利,句句落在实处,驳得他们哑口无言。”】
【“四弟辛苦了。”】元锦由衷道。胤禛这个实干家,确实是他们推行新政不可或缺的臂助。
【“最后皇阿玛拍板,准了设立机械司,暂隶属于工部,但拨付的银钱却比我们预想的要少三成。”】胤礽叹了口气,【“皇阿玛这是既想用我们做事,又不想动静太大,惹来太多非议。圣心……终究是难测。”】
元锦握住他的手,安慰道:【“能立起来便是成功的第一步。银子少些,我们便精打细算,先从最紧要、最能见成效的项目做起。等做出了实实在在的功劳,不怕皇阿玛不加大投入。”】
【“也只能如此了。”】胤礽反手握住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软力量,心中的些许郁气渐渐消散。
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下来。瑞宁抱着元锦的胳膊,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额娘,宫里的嬷嬷说,您是‘福星’,所以地里才长出那么多好吃的粮食,是真的吗?”】
元锦失笑,将她搂进怀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额娘可不是什么神仙。那些粮食啊,是像戴先生那样有学问的人,还有许许多多辛苦种地的农夫们,大家一起努力,才种出来的。额娘只是……嗯,把他们好的法子记下来,告诉更多的人。”】
弘暄在一旁听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大人似的说:【“儿子明白了,就像先生教我们读书明理一样。额娘是在教大家种田做工的道理。”】
胤礽看着聪慧的儿女和温婉的妻子,心中满是暖意。他伸手将弘暄也揽到身边,笑道:【“暄儿说得对。你们额娘做的,是利在千秋的大事。”】
他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戴梓前几日递了帖子,说是有新的火器构想,想求见于你。孤已替你准了,明日他便会来毓庆宫。”】
元锦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戴梓!这位历史上若非被诬陷贬黜,或许能带领华夏火器技术走向另一个高峰的天才!她强压住激动,语气却依旧带着欣喜:【“殿下可知,这位戴先生是真正的大才!他于火器之上的造诣,堪称国士。若能将他所思所想化为现实,未来我大清将士便能以更小的伤亡,御敌于国门之外!此乃军国利器,不容小觑!”】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主要围绕着机械司初期的人选和项目规划。元锦结合系统提供的模糊方向和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提出了几个切实可行的建议,比如优先改良现有的水力纺织机,以及研究如何提高炼铁炉的温度和效率。
正说着,何柱儿在门外轻声禀报:【“太子爷,太子妃,李侧妃带着弘皙阿哥来请安了。”】
殿内的温馨气氛微微一滞。胤礽看了元锦一眼,元锦面色如常,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李侧妃牵着弘皙的手走了进来。弘皙今年已经八岁,生得眉清目秀,举止规矩,一板一眼地行礼:【“儿子给阿玛请安,给嫡额娘请安。”】
【“快起来吧。”】元锦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弘皙近日功课如何?”】
【“回嫡额娘,先生夸儿子《论语》背得熟了。”】弘皙恭敬地回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正在软榻另一边玩着七巧板的弟弟妹妹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李侧妃今日打扮得素雅,低眉顺眼地道:【“听闻太子妃娘娘近日操劳,妾身炖了些冰糖燕窝,特送来给娘娘补补身子。”】
【“你有心了。”】元锦微微颔首,让宫女接过食盒,【“弘皙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教导得辛苦。”】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孩子,也点明了生母的职责,更划清了界限。
李侧妃连忙道:【“不敢当娘娘夸赞,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胤礽对这一幕似乎早已习惯,只简单问了几句弘皙的功课,便道:【“好了,心意到了即可。带弘皙回去温书吧,莫要耽误了功课。”】
【“是,妾身\/儿子告退。”】李侧妃拉着弘皙,恭敬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元锦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无奈。她不会刻意打压,但也绝不会天真地毫无防备。维持表面和平,井水不犯河水,是目前最好的状态。
晚膳后,哄睡了四个小家伙,寝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烛光下,胤礽看着元锦在灯下绘制着类似齿轮的草图,侧脸恬静而专注。他心中一动,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颈窝处,低声道:【“元锦,有时孤真觉得,你是上天赐给孤的福星。”】
元锦笔尖一顿,放下炭笔,放松身体靠进他怀里,玩笑道:【“哦?不是因为臣妾会搞这些‘奇技淫巧’?”】
【“自然不止。”】胤礽的手臂收紧,声音低沉而认真,【“是因为有你,孤才觉得这冰冷的毓庆宫像个家。是因为有你,孤在面对那些明枪暗箭时,才更有底气。也是因为你,孤才看到了一个更广阔、更有希望的大清。”】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情话,但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击中元锦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中:【“能陪伴在殿下身边,与殿下并肩前行,亦是元锦之幸。”】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温情与默契。
【“对了,”】胤礽忽然想起一事,【“过几日皇阿玛要去南苑行围,指名要带你同去。说是想亲眼看看,你上次提的那个‘防疫手册’在军营中推行得如何。”】
元锦眼前一亮。南苑行围,这可是个接触军队、了解实际情况的好机会!她的系统里,关于近代军队卫生和后勤管理的知识可不少。
【“臣妾定当尽心竭力,不让皇阿玛和殿下失望。”】
夜色渐深,毓庆宫的烛火熄灭,陷入一片宁静。然而,这宁静之下,是悄然涌动的变革之力,是关于家庭、事业与未来的无限憧憬。
属于瓜尔佳·元锦和胤礽的时代,正伴随着机械司的成立、火器的革新以及即将到来的南苑之行,缓缓拉开新的帷幕。前路或有风雨,但携手同行,便无所畏惧。